视性命如草芥,如果真有因果轮回,想必没有人会善终吧。
唐渺眉头紧皱,虽然他不是嗜杀之人,但是手下亡魂倒也不少,不过从来不会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由头便取人性命;身处高位的霄凌仙大手一挥,如死神之镰便轻松收割了十七颗人头。不知道这个小镇上还有多少活口,天上繁星点缀,孤月惨淡。
知道的太多不会不快乐,想太多才会。
“不妙。”
这些人的执行力非常强大,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按照霄凌仙的命令办好了,无头的尸体堆积成小山,一把火就地烧成了灰烬。
武魁跳入爆炸成废墟的酒楼旧址中,一手将暴君狠狠的插入了地里,他的目光扫视着残垣断壁,拾起断成两截的木柱,轻声道:“不妙,不妙,中计了?”
霄凌仙微微一愣,手中摇曳折扇的动作戛然而止,“啪”的一声收起纸扇,凝神细看了半晌,这才禀声道:“被利刃所断。”
“客栈内发生过激斗,可能我们到此之前他们就......”
武魁的声音平地惊雷,冷冽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最后便落在了唐渺身上,他浑身一个激灵,见机单膝跪地拜道:“属下知罪,请大人责罚。”
“没想到还有一人活着,算你小子命大。”
“嗯?”
唐渺一怔,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却是不敢抬头。
武魁并没有再理会他,自顾的往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道:“想引开我们的视线,难不成这火药...”
“嘘?”
霄凌仙用手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多言。
“有人怕了。”
他轻捻开折扇,朱唇齿白貌似少年郎,身居高位的领导者掀着锦袍抬脚离去,另一边有天魔司的人牵来一匹马,霄凌仙翻身上去,临了匆匆瞥了他一眼,之后便自顾的绝尘而去。
武魁也悻悻的离去了,然而两人却也不是往同一个方向去,更是没有打算跟着大部队一同前行的想法。
“小兄弟,起来吧。”
身后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唐渺收神回头看去。
是一个板着脸的中年人,不修边幅的轮廓看起来较为邋遢,身形高大非常稳健。他一手将利刃插入地里,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一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还不忘开口问道:“你怎么还可能活下来?”
“他娘的,一脚踹去了半条命,可真是老天爷保佑了。”
唐渺一手撑着地,颤颤巍巍的起身,仿佛全身散了架一样,疼的龇牙咧嘴,一招手换来了一位小弟兄,“来搭把手。”
这两人都是武宗司的千户,一位耍着双刃刀,就是刚才差点也要结束自己姓名的那厮,倒是歹毒;另一位却是有些看头,正是方才差点没被火药炸死的弓箭手。
看样子伤的不轻,弱弱的看了眼唐渺,却是一句话没有说。
“先回去吧。”
他沉声低喝,血狱的人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要说你也真是命大,听说这次还有另外不知死活的人暗算咱们呢,不是怒仙教。”
“不是怒仙教?”
唐渺故作震惊之色。
“怒仙教的人想来没有这么傻,杀了你们刑名司的人,还大摇大摆的在酒楼喝酒,嫌命长了不少。”
这人轻叹一番摇头说道,目光不免为之一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随即便又释然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要说咱们的天魁大人也真了得,说杀就杀了,从来不去思考原因极其后果,不过这些人的确是通缉榜单上的逆贼,想来杀了也无大碍,而且咱们天魁大人又高升了。”
“已经到顶了,天魔司都指挥使了,还能往哪儿升?”
“不知道了吧,你们这一番出去调查也错过了不少大事。大公公亲自向赵王求情,咱们的天魁大人不仅官复原职了,而且还升迁狻猊卫副都指挥使呢,打入敌营了。”
“哦,可有此事?”
唐渺内心冷笑,脸上却满是言不由衷的喜色。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是阴谋诡计还能是什么。
“那是自然,虽说有几分蹊跷,但是在这节骨眼上,内忧外患之际,咱们也是自顾不暇,索性先攘外再对内。”
“大人言之有理,敢问大人高姓大名,身居何职?”
“不敢当,不敢当,鄙人潘甲辰,担任武宗司小旗一职。”
“哦,为何从未见过大人?”
“潘某身居闲职,一直在西酉门当值,今日轮休,就被段千户给叫过来了,实在是惭愧。”
“大人多虑了。”
唐渺顺着他的目光瞧去,此人口中的段千户想必就是那位手握双刃刀的邋遢中年人,随即便大笑起来:“能有如此殊荣,属下真是羡慕至极。”
“惭愧惭愧,不知小兄弟你呢?”
“属下吕卓,无官无职,区区一介校尉。”
“吕濯?”
“对,卓尔不凡。”
“哦,吕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只要你好好的在血狱呆着,往后自有你的甜头,刑名司倒还好,飞黄腾达指日可待;要是到了武宗司,也就只有守城门的份了。”
“潘兄不必介怀,我们刑名司往日都是在刀口上舔血,每日都有死伤,武宗司的诸位同僚岂不是逍遥自在?”
“嘘,慎言慎言。”
潘甲辰微微一笑,抖了抖胖硕的身子,这似乎说到他心坎上了。
回到京城,正是热闹的时候,天魔司与武宗司的人加起来四五十号,陆陆续续分为了好几拨人马进城。
主街道经过闹市,通行多有不便,他们进城之后过了一条街便往左行,这里就连一盏灯笼都没有,与整个京城的氛围格格不入,仿佛两个极端。血狱四司大堂坐落在整条镇魔街的最后一个胡同口处,过了整条镇魔街,接着往右拐上主干道便能抵达皇城。
血狱四司大堂是门对门开着的,天魔司姬怨司一头,刑名司武宗司各一头,四司大堂建筑的样式几乎一模一样,门前立着一对汉白玉石狮,各堂的八对门子披着各异的锦袍矗立着,威风凛凛。除了匾额上的题字以及对联不同以外,其他都是这般如此,一视同仁。
然而最令唐渺瞩目的是,镇魔街最后一个胡同口的尽头处,那里还有一个更为显赫的地方:定天侯府。
唐渺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座气派奢侈的府邸了,但是每一次见的心境都是不一样的,这一次竟然不禁有些惶恐起来,似乎冥冥中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一样,好生奇怪。
整条镇魔街上几乎都是朝廷的执行力量,例如血狱四司,拱卫京城的武宗司另外一个驻所,刑部大堂等等,与之对应的另外一条街道,位于京城东侧的鸿鹄街,则是整个京城的权贵所在。
例如长宁侯府。
去过这么多座城,他还是觉得临空城是最适合生活的。
但是适合居住的话,像扬州城、凤阳城、沽城、长安城、泰岳城、灵州城、天州城等地都可以,但是唐渺都不喜欢,他唯独中意云梦国的水月镜天之地,不可为外人道也。
临空城中众生平等,唯一能够让人仰视的只有正义,但是这在京城、王城以及泱泱大秦的瀛洲城中是完全看不到的,这里的体制非常森严,君就是君,臣便是臣,这道鸿沟犹如天堑般难以逾越。
而怒仙教此时此刻正要做的事情就是跨过这道天堑,任重而道远。
他先是在武宗司大堂看病,等过了一个时辰,屋外就来了三人,一位刑名司的小旗,另外两人同他一样都是校尉。
实际上并立的两司大堂是互通的,别看整个血狱这么多号人,真正的高手就只有那么几位,四司的千户以上都算得上是。
一司四位千户,四司共十六位千户。
这才几步路的功夫,唐渺就摸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因为这三人都太心急了,方出武宗司大堂,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打听。
值得一提的是,目前只有霄凌仙一人官复原职且平地升迁,另外几人还都是被贬谪的身份,不过武魁的职位特殊,本就是看管城门的,随意出城倒也无妨;只是刑魁、姬魁两人在深宫禁内当值,可不是想出皇城就能出来的,只能依靠血狱渗透在禁卫的爪牙给通风报信。
而且血狱四司分工明确。
天魔司掌一切棘手的难事,例如地方上报出了一个杀人狂魔,允许被直接击杀的,就不用来来回回的调查,天魔司出手直接将其诛杀。
刑名司追凶缉拿断狱,收集罪证,脚步丈量整个赵界。
武宗司拱卫京城,人数众多,但大多居于京畿之地。
姬怨司搜集情报,大多为轻功一流的探子以及各类奇人异士,势力遍布天下,人数仅次于武宗司。
此四司若是轮单打独斗的话,自然天魔司更胜一筹,无话可说;但就在京城而言,武宗司绝对凌驾于任何势力之上,不过由于这一任武魁是战魂这个死脑筋的疯子,倒也不想与任何争。
姬怨司诸位同僚神出没鬼,他们白天可能是在大街上游走的闲人,夜里可能就到了赌场,晚上睡在窑子里,亦有可能就在每一人的身边。
刑名司是最出名的,凶名赫赫,抄家灭门全部不在话下,然而也是殉职人数最多最频繁的司营,校尉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填补,一般每三个月若是没有死亡的话,就会升迁一级。
所以唐渺混入刑名司是没有多少顾虑的,就拿这一次来说,追查火药下落一事,一位千户亲自率队缉凶,不料中计惨遭屠戮殆尽。
这一下子就空缺了将近三十人了。
唐渺身份的真假不容置疑,毕竟是在天魁和武魁两人的眼皮底下考量过的,难道刑名司的人眼光还比这两人的目光要毒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