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见识
楚濂笑着应了一声,又问了问在地里修整沟渠的事儿,就带着唐文元一路往村里去了。
他没有直接带唐文元去韩家,反倒是真带着他,好生在田间溜达了一圈。
虽然之前已经早有预想,而且也听乡亲们说过农家无闲田,可真正见到成片成片长势极好的苞米地时,唐文元还是忍不住惊叹起来。
“真有许多年,未曾见到过如此郁郁葱葱的庄稼地了。”他甚至能想象得到,若真把桃溪村种地的法子普及开来,不出三年,各地农田就再不会颗粒无收。
百姓安居乐,再度回到过去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世间似是再没有比这更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现在的唐文元,哪里还有先前的怀疑啊。他现在心里激动地,都快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等他到了韩家,在见着大着肚子,一脸幸福的被韩毅扶着遛弯的林秀秀时,是结结实实同她拱手行了礼。
至于官威跟架子,在绝对的能力面前,都是虚无的。
至少,唐文元自诩研究农田多年,也得承认,自己不如林秀秀这一介农妇。
一听楚濂说,唐文元是打京城来的钦差,不说别人怎么着,只说先前见着楚濂就腿脚发软的林氏,眼下双腿就又打了个软。
钦差啊,那可是只能在戏文里听说过的称呼。
这么想到,林氏就扑通一声,先跪到了地上,“给钦差大人磕头了......”
其实对于农家人的跪拜,唐文元是受的住的。以前在京城时,相较于京兆尹之类的官职,他这专管农作事物的官员,虽然没实权,可更受百姓爱戴。
甚至各地多少地方,都有专供司农的庙宇享受香火。虽说那里头的神像不是他,可也算是百姓对司农一职的认可。
可眼下,知道武朝许是会因着林秀秀的本事而转好时,他可就觉得自个有些受不起林氏这一拜了。
他赶忙把人扶起来,连连道:“老夫人快起,我虽为官,可见着另媳的本事后,是自愧不如的,又哪里受的起这一拜啊!”
唐文元说的情真意切,加上一旁楚濂的劝说,倒是免了一院子人此起彼伏的行礼跪拜声。
俩人在桃溪村这一待,可就待了大半日。
唐文元是恨不能让林秀秀,把手札上自个从未听说过的法子,讲个明白。
好在林秀秀也明白,自个种田手札的事儿,肯定是得了皇帝看重。这件事,对她而言,绝对是大有裨益。
不说自家的产业日后能靠着这一点,壮大起来吧。
至少得了官方认可的她,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抱上了本朝最结实的金大腿。
所以她是真真没有半点私藏,把自己手札上的盐碱化跟各种有可能出现的土地次生灾害,都解释了个清楚。
甚至如今她提倡的轮作制,还有间作种地的理念,也说了一遍。
担心自己说的太过简单,楚濂跟唐文元听不明白,林秀秀索性就直接举例,“所谓轮作,其实就是在一田地上头,在同一年度里轮换种上不一样的庄稼。就好比同一块土地,种大豆小麦跟玉米。”
“要是在南方,一年可能收割多茬庄稼,就可以种植水稻、水稻、油菜、水稻、小麦、水稻这样的反复轮作。”
“这样地养地,既能保证收成,又能保证土壤条件。”
实际上,林秀秀更想提倡轮作休耕的制度。只是在眼下的年经里,要让田地休耕一季,别说上位者如何想,便是农家百姓怕都要急白了头的。
她讲得细致,唐文元听得仔细。
没到不明白的时候,唐文元都会不耻下问。虽然许多地方,他是将信将疑的,可并不代表他心里不敬佩林秀秀。
韩毅也未曾打扰几人,只是会适时递给自家媳妇一杯温开水。
看着在两位大人面前侃侃而谈,不吝赐教的媳妇,韩毅心里的骄傲油然而生。
“世间田地如人一般,会因地方不同而出现有不同的情况。可不管的怎样的田地,既是存在,就一定能种出东西来。所以,真正重要的,还是因地制宜。”
“就是这治田的法子,也并非百分之百想同的。”
“且在田地下种之前,粮种的选择跟处理,也十分重要。”
“另外,不同农作物,会因着习性不同,有自己的偏好。总之要想得了好收成,粮种、土壤、灌溉跟施肥都要做好才行。”林秀秀将手札之上的记录讲解一番后,便温声说道,“要想天下有粮,百姓衣食无忧,这些方面都需要看重。”
顿了顿,想到前世看过的文献中,但凡古人总喜欢从古籍中总结经验查漏补缺。
相较于现代的先进技术,他们更缺少的,却是研究。
就如同旱稻一般,实际上自古就有,否则她也不会侥幸得了那一圈的旱稻种子。
可在她之前,竟没人想过大肆种植。
虽说她有专门的农药跟化肥处理种子,能保证种子的存活。但即使没有这些东西,只要精心伺候,未必不能得了好收成。
想到这些,她微微犹豫一瞬,接着说道:“除去自古就有的庄稼种子之外,其实大人不妨着人四下寻找一些野生粮种,经过培养未必不能得了产量更高的新品种。”
就像是杂交而得到的谷米一样......
唐文元愣了愣,随后仔细思索这番话,片刻后拱手恭恭敬敬道:“林娘子说的是,这话真真让本官茅塞顿开张了见识,现在想想以前真是本官狭隘了。”
其实看着面容还有些青葱的林秀秀,唐文元心里多少也生出些或有或无的怀疑。
就如同楚濂猜测那般,他也觉得,这不过二十出头的妇人,懂的实在有些多了。
若说她逃难路上学来的,都有些说不通。
尤其是先前的资料上,明明白白记载着她曾说自己身在木匠之家,家中父亲是靠手艺为生。
那就证明,前二十年,她并没有多少机会接触田地。
如此一来,一个从未下过地的妇人,却能在逃难路上的短短数月时间里,学到如此深奥的治田种粮技能,实在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