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霜华愣了一下,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你是一个姑娘家,将来可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直跟着哥哥?”
白千灯眼珠一转,托起下巴,认真的想了想:“那我就直接嫁给哥哥,好不好?”
萧霜华更加无奈了,随手喂了一块牛乳糕塞给白千灯:“你这傻丫头,说起嫁人居然都不害羞的。”
白千灯一口咬住牛乳糕,轻轻的含住了萧霜华的手指又放开:“只要能在哥哥身边,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萧霜华低下细密的睫毛,看向白千灯的眼睛盛着莫名的情愫,那情愫慢慢浓烈起来,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直直发射过来,仿佛要射到人的心里去。
他望着白千灯的笑颜,独自缄默了许久,才缓缓的收敛起眼中包裹的情愫转身离去。
和亲的具体事宜一旦开始,两方国家便会提交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交由各自钦天监查验,白千灯在突随为质,早已经无人知晓她的具体生辰,萧霜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男方具体的生辰,以预备对策。
子不语怪力乱神,萧霜华从不相信命格之说,却不得不利用民众对神民的信任,来为自己,为白千灯造势。
如今钦天监监正曾衫是个书法痴狂者,不喜金银,不爱奢靡,美人江山统统不在意,唯独一样,优秀的书法字迹对他来言是抓心挠肝,是人生不可不得之物。此人高冷倨傲,颇有才气,偏偏命里还有几分造化,早年曾经拜在享誉盛名的黎重先生座下,练就了一手潇洒风流的狂草。
萧霜华曾经有幸和这位监正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路过一间寺庙,这位监正大人观赏石碑上的字迹入了迷,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石头桩子死死的钉在了石碑前,身边一位小厮泪眼婆婆的拽着他的衣服,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当时的天色已经有些西沉,从一旁的马车里走出一位妙龄妇人,这妇人肌如白雪,素衣青丝,体态轻盈,保养的十分成功,全身未有半点金银之气,连束发的簪子也是用一支木簪挽了,衬的她清丽又脱俗。
她径直走到曾衫的面前,一张玉面立马敛下了温柔的神色,换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伸手掐着他的耳朵,像教训孩子似的把曾衫拎走了。
曾衫只感觉耳朵一阵热痛,心里顿时便明白了这是自家夫人的动怒了,嘴里立马温柔的哄道:“夫人,我错了夫人,夫人我耳朵好疼啊,夫人轻一点~”
曾衫爱重夫人,是个朝野皆知的妻管严,这点不知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本人却对此并不在意,对外只道:“我与夫人情深义重,夫人对我亦是深情款款,旁人闲言碎语不值得在意。”
曾衫膝下只有一子,传言他夫人生儿子的时候难产,产房痛了一日一夜,几乎一尸两命,这位监正大人在旁哭昏了两次,这下又需要人分心照顾,整个府中的下人急得乱成一团,从此过后,这位监正大人再也不要自家夫人生孩子了。
两人都是朝中的才子,平时各司其职也见不得几次面,萧霜华下了拜帖,请曾监正到京都酒楼永丰楼相聚,对谈学问。
白千灯自从回到京都,没有一次离开四皇子府,如今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萧霜华便带着白千灯一起去了永丰楼。
她把白千灯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私下里任由白千灯倚靠在他身边,他喜欢这种亲密,仿佛能通过这种独一无二的亲密,填补掉一些内心的空白。
二人在包间刚刚落座,门口便一阵喧哗,曾衫携夫人已经来到了永丰楼。
东盛文风盛行,民风开化,男女关系也不似往常差距很大,女子也可参加社会活动,读书习字,朝廷甚至为女子设置了职位,曾衫的夫人也是一个才女,她思维细腻,见解独到,是曾衫的左膀右臂。
白千灯站在萧霜华身后,一张精致的小圆脸上生就了一对圆圆的眼睛,那眼神像一只小鹿,乖巧又丰盛。
萧霜华刚和曾衫寒暄了几句,曾夫人倒是很喜欢这个爱笑的小姑娘,便拉了她的手,两个人坐在一起。
萧霜华为曾衫倒了一杯茶,拱手道:“曾监正,禁郑和亲使臣已在路上,父皇已经下了谕旨,让我来接待此次的使臣。”
他用眼神给对方指示:“她就是我从突随带回来的贤妃之女,千灯公主”。
“公主在为了东盛,突随为质多年,吃了许多的苦头,还望监正怜惜她幼小无倚,此次和亲,可以使她免除此次劫难。”
曾衫端茶盏的手稳稳的,轻轻的叹息了一下:“当今陛下,如今及宠五公主,不肯将他的心头肉嫁往那荒野苦寒之地,早就属意了小公主远嫁。”
萧霜华双目炯炯,无比诚恳:“还望先生设法,可以免这丫头一难,我东盛好男儿何止千万,根本不需要牺牲一个女孩换取和平。”
“殿下说得好”一声清丽的声音突然传过来,原来是曾夫人不知何时已经走近了些,白千灯在她的侧边站着,轻轻的向萧霜华眨了眨右眼,笑出几分得意。
曾夫人秀丽的脸上多了几丝钦佩,为人母亲的温柔又强大气质被展示的非常全面,竟生出两分不输男儿的气势来:“想不到四皇子会有这样的思想,着实让人佩服。”
“自古以来,皇家皆以嫁女和亲为乐事,实则心穷智残,畸形也,若是家国和乐,男儿守土一方,何需牺牲一个女子的幸福?若是真的要用一个女子的幸福去成全千千万万人的幸福,便是正面的反映了男子如何无能”。
萧霜华听到她的说辞,不由得从胸腔中生出几分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之意,连忙起身拱手作礼:“曾夫人说的极是,身为男人,自然应该保护身边的女人,若是连身边的女人都护不住,又怎么能护的住自己良心,护得住家国百姓?”
曾衫听着妻子和四皇子的谈论,不觉生出几分羞愧之意,觉得自己曾经的想法着实浅薄,便对着妻子和四皇子各自施了礼,庄重的道:“没想到四皇子和夫人格局如此之大,实在是让人佩服。”
曾夫人拉着白千灯的手,对萧霜华笑道:“这丫头实在是机灵可爱,真真是讨人喜欢。”
曾衫连忙摆手,急不可耐的抢过话:“夫人,这位可是当今皇上与以故贤妃之女,千灯公主。”
知道了白千灯的身世,未免心中一惊,转瞬便恢复正常,曾夫人低头看向白千灯,到底有了几分恭敬之意,认真的调侃道:“看不出来,你居然是小公主啊”。
白千灯反而握住她的手,真诚的眸子闪闪发光:“我虽是皇族,却在突随长大,一日的年少时光都未曾拥有,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我是这皇都的普通女儿家,能有多么幸福。”
提及往事,她的声音微微苦涩,又很快便转圜了过来:“不过一切都过去了,我现在已经有霜华哥哥了,以后霜华哥哥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现在还有曾姐姐可以聊天,曾姐姐不会看不起我是突随长大的孩子吧”?
女儿家容易心软,更何况曾夫人已经为人母亲,此时听了白千灯这不假掩饰的心里话,心里有些酸涩,便蹲下身子,开玩笑的调侃了她两句。
一场宴席欢声晏晏,四人共同分享乐事,兴致来了,白千灯还唱了一支短短的!民谣,民谣幽远深情,她的声音又细嫩清亮,两样极不相配的东西被融合到一起,竟衍生出一种精细又空灵的感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