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卿看着潘妙倩被喝下了堂，当下恨得牙痒痒。

　　她原也知道必然是潘月卿在父亲跟前说了什么，父亲才如何也不愿意为她上平南伯府提和离的，姚真已经废了，不仅疯了还削去了爵位，姚老夫人在圣上面前跪了好久才将家中的爵位保住，给了旁支的一个新过继来的嗣子。她才不想做废人的妻室！

　　可看着潘月卿这底气十足的模样，竟是连老太太也不在意了，她也不敢再多言什么。

　　“老太太方才说了，家里中馈是少了多少银两？”潘月卿看着潘颖倩姐妹二人讪讪不敢开口，心道终于清静了，当下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原是我的不是，早就说好了该是我来学者管账，却不料中途叫大娘娘喊进宫里去。李姨娘是个有身子的，身边没有人利落些为她担着，难保不是底下人胡作非为。”

　　“三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潘老太太抿了一下手边的茶，却也没有为了潘妙倩出头的意思，潘月卿有一句话说得很是，巫蛊之罪就是抄家灭族的罪名，这点子利害关系若是说通了，大家都是明白的，谁还能跟性命过不去呢？

　　潘月卿静静坐在原位上听着老太太不咸不淡念叨：“若是寻常时候倒也罢了，可如今你父亲正说是吏部在肃清官吏，好些地方上大手花钱的‘清知府’都是纷纷被革了职。你父亲一步一步走到这位置上也不容易……”

　　“原来是如此。”潘月卿点了点头，心里却暗笑这些年往刘氏家里搬的银两钱财都十倍不止了，哪来的这么操心时候，不过是眼红李柔掌家罢了。这么些年来刘氏也确实将潘府当做他们的银庄。虽然老太太说得冠冕堂皇，她又如何不知道，应当是不知道哪一个内侄孙女要出嫁或是什么侄孙子要娶亲，正是不方便克扣府中的钱财呢。

　　潘老太太看着李柔清了清嗓子：“你倒是说说那京郊的良田是怎么回事？”

　　“是老爷……”李柔斟酌着开口：“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因而妾身才不敢说，老爷出发北境之前，与妾身说，有一些田产也是好事，将来莲珊若是说了人家也能算作妾这做亲娘的一点心意，古来庶女出嫁若是亲生娘亲没有一点点陪嫁才要叫人看不起，所以妾身才应了下来。”

　　“可妾到底是女人家，不好抛头露面出门去，才让家里哥哥稍作打点。”李柔别过眼她目光中带着一点儿为难：“虽然是写着妾身哥哥的名字，但那只是几张买下的佃户身契，若是老太太和姑娘们仔细看了，地契上写着是妾的名字。”

　　潘颖倩发出一声嗤笑，摇了摇扇子正要开口。

　　“既然如此，便拿出来瞧瞧。”潘月卿便斜睨了她一眼，平淡开口，不给潘颖倩说话的机会。

　　李柔缓缓自腰间掏出一张薄薄的地契，递到潘老太太跟前，潘老太太从丫头手上接过了一个西洋镜，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看了一通之后，常常呼出一口气，潘月卿看着潘老太太这样子便是明白李柔说得不错，当下抬手示意她也要看看地契，而后又将地契收了回来交到李柔手上：“是父亲的一点心意，你却过于小心，如何不说呢？”

　　“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今儿如此叫老太太起疑心，倒还不如没有呢……”李柔掩面却哭泣，看上去懂事中流露这委屈，潘月卿淡淡一笑：“姨娘现下里就应该好好养胎，如今外祖母家的二舅母从青州回来主持事宜，我也不必两头跑了，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你年纪小，家里……”潘颖倩听了潘月卿的话，却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来，原本是想着让李柔知难而退自觉将掌家权利交出来，若是到了潘月卿手里，恐怕要她交出来就更加难了。

　　况且潘月卿掌家也是合情合理的，毕竟她是嫡女又将到及笄年纪……

　　潘月卿默默打断：“家里的事情，我但有不会的不正是有李姨娘可以问么？实在不行还有老太太把关着，大姐姐，还是不要操这个心了。”

　　而后抬起眼对着潘老太太客气开口：“我这么安排，老太太觉着可还好？”

　　潘老太太深吸一口气，她着实也没有立场说什么不好，当下点了点头还是开口敲打两声：“不会的就要问，千万不要自作主张，咱们这样的人家，经不得错处。”

　　潘月卿含笑连说了好几声是，心下却冷笑，这家里错了都不知道多少年了，错得让那庶出的都敢轻易开口指手画脚了。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看了多少年的笑话了，如今提什么‘这样的人家’？

　　“今日麻烦二姑娘了。”

　　朝着潘老太太告辞之后，潘月卿和李柔一道回了东风阁，关上门去坐在软塌上，看着李柔接过莞尔递上来的茶水，朝着自己说了一声谢，潘月卿神色淡然只说了几声应当的：“姨娘身子重，这些时日辛苦了，今后我才是要麻烦姨娘了。”

　　“姑娘是嫡女，家里给姑娘管着也是应当的。”李柔讪讪一笑。

　　“只是姨娘若是缺了钱，还是万万不要再移家里的中馈了。”潘月卿抬起眼只笑得真诚：“地契造假这等时候，也就骗一骗老太太和三姑娘。”

　　李柔端着茶盏的手一个哆嗦，瓷器间碰撞出声响：“姑娘在说什么？”

　　潘月卿微声轻笑：“我九岁那年才回家里来，以往在外祖母家里可是摸过各式各样的地契，官府在盖下印章时候，是将纸放在特定模具之内，此番盖上去的印子虽然历久但中心有一条小小的空白缝隙。你那地契，平实完整用力均匀。”

　　李柔缓平了心态，将茶盏放在小几上：“那姑娘为何不揭穿我？”

　　潘月卿捻起一块酥饼：“其一，你此前数次挺身救我；其二，我不想刘氏掌家。”

　　“姑娘倒是轻飘飘，那可是三百两银子……”李柔说来都觉着好笑，当初她被买进潘府的时候，才花了一两半。

　　“我又不缺钱。”潘月卿嚼了嚼嘴里的饼子，抬起眼盯着李柔那鼓起的肚子：“今日之事既往不咎，但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