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太太看着潘月卿含泪不屈的模样，心下却是已经，但到底是个从来不曾让人顶撞的老太太，当下板着脸指着潘月卿道：“你既然自言清白，你敢让我身边的妈妈验一验吗？！”

　　潘月卿身躯都在发抖，她抬眼对着潘老太太道：“你凭什么验我？”她目光毒辣，一寸一寸扫过以潘老太太为首的那些人，她突然展颜一笑：“你的人我信不过，不如请宫里的妈妈来验？”

　　洪公轻轻搁下茶盏，他拄着拐杖在身边的管家的搀扶下起身，他目光敛去了所有笑意：“潘相这是不相信老夫？”

　　潘海云闻言突然脑中如有惊雷，他赶忙摆手连连否认，而后对着潘老太太耳语道：“您若是不想做丞相府老夫人了，就尽管跟着胡闹！”

　　潘老太太霎时抬眼，她浑浊的老眼里迸出精光，抬手抓住潘海云的衣袍，在潘海云冷漠的表情里她总算悟过来，那个老者并不简单。

　　“老太太既然耳目不达，就由小的再说一遍，”洪公身后的管家上前朝着潘老太太微躬身作揖，脸上却没有多少敬意：“小姐浑身是伤偶然遇见来山林狩猎的我家老爷。在洪府我们已经请太后娘娘身边的慕容嬷嬷来看了，除了惊吓过度之外没有别的问题。”

　　说罢微微一叹：“可怜二小姐惊吓过度，昏迷了一天一夜，我家夫人看见了小姐想起了我们那位早夭的大小姐，二小姐为了报答老爷夫人的救命之恩，便答应陪伴一段时日。若不是今日清晨听闻传闻被山匪掳走贞洁尽失的荒唐谣言，生怕府上的父亲担心才向老爷夫人告辞。老爷怕二小姐回来后遭到刁难才执意跟来，顺道认识下养出小姐这样好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人家。”

　　“不可能！”潘妙倩身边的山茶断然否认，话已出口才发觉四周都是吃人一样的目光，自觉话收不回来，便硬着头皮道：“那天晚上慈悲寺莲坛阁墙塌了！连无计大师那等人物都死在山匪手上，凭什么二姑娘就能逃出生天？！而且为什么您既然能逃，不带着顾盼莞尔一起逃走，反而把她们藏在柜子里？”

　　“我不觉得自己能逃。”潘月卿抬手轻轻拂过自己下眼睑上的擦伤，那是非常明显的箭伤，她微敛眸轻轻开口：“我在房内意识到不对，但顾盼莞尔已经被迷香迷晕了，我带不走她们，只能将她们锁在柜子里。我自窗口翻出去的时候，心里想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希望顾盼和莞尔跟了我一场能好好活下去，二是我要是被山匪追上了给我个机会自裁。”

　　“我是怀着就是死，也不能让山匪占了我身子的想法跳进河里的。”潘月卿吸了吸鼻子。

　　潘妙倩轻蔑一笑：“我不信有什么闺秀会临死前还会保护女婢的。”她话一出口，就吃了刘莹薇一记耳光，一声娇嗔的‘娘’刚刚出口，就被刘莹薇一个眼神将委屈瞪了回去，她明白在这一屋子人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妾室，虽然她执掌中馈是实际上的女主人，但是在外的名声也只是一个妾。

　　妾室的孩子，于礼不能叫自己生母‘娘’。这么些年她得意洋洋，可是方才苏靖和洪公对她的嘲弄如当头棒喝，她私自登堂必然叫老爷脸上无光，传出去就让人笑话这相府实在没有规矩，潘海云是不会愿意丢这个人的。

　　“我眼里，她们是我的心腹，忠心于我，任劳任怨就换一点营生，难道还不够主人家真心相待么？难道妹妹读了那么多书，却不知与人相交在于交心，交心在于诚？还是妹妹觉得区区女婢，实则不配呢？”潘月卿微叹一声道。

　　潘月卿轻轻一语，到底刺得潘妙倩倒退半步：“没想到妹妹不仅对我这个做姐姐的狠厉，拿着鞭子朝我脖子招呼，拿着簪子要划花我的脸……对自己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子，也非常无情呀。”

　　“竟然是她弄伤你的脸？！”苏靖一忍再忍，实在没忍住开口怒道：“潘相，既然你主持不了公道，我便进宫去见娘娘，让娘娘给月儿主持公道！”

　　“舅舅……不要为难爹爹。”潘月卿急急挡在苏靖跟前，微微摇了摇头：“三妹妹也没有真的拿簪子划伤我，顾盼……顾盼拼死挡住了三妹妹，舅舅，爹爹也不希望月儿受这种罪，只是爹爹也是为人子者，他也有很多苦衷！”

　　潘老太太脸上青一阵紫一阵，潘月卿这话里话外，全都是在指斥她这个做祖母的苛待了孙女，还霸道非常不让儿子管！当下一口老血便吐了出来，场面又乱成一锅粥，老太太指着潘月卿一句话说不出来，仰面便昏了过去。

　　“二姑娘！二姑娘就是有气，也该朝着我洒，怎么能如此刺激老太太呢！”刘莹薇扶着潘老太太却将话引向了潘月卿。

　　“我是该朝着你，刘姨娘，我对你自认为一直敬重，为何你偏偏要我的命呢？！”潘月卿对上刘莹薇的脸，双眸里写满了真真切切的委屈，只是这份委屈之下，还藏着滔天的恨意：“洪管家，请您帮月卿说吧。”

　　“把人带上来！”洪管家点了点头，拍了拍手，只见门口十来个卖书的书商被五花大绑捆了进来，这些书商都是农闲时无事倒卖一些禁书的农民，一问下去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为首的那个外号‘钱眼儿’，长得尖嘴猴腮，看着一屋子富贵两眼放光。

　　“来，你指一指，是谁拿十两银子让你去传播谣言的？”洪管家蹲下身子笑眯眯对上钱眼儿的目光，一把拉下堵在钱眼儿嘴里的布。钱眼儿畏畏缩缩终于还是抬起手指向了刘莹薇：“是刘夫人让我们做的！她说说得全京都都知道了就再给我们一人二十两！”

　　洪管家听罢堵上钱眼儿的嘴，而后一个个都问了过去，得到一致答案：“‘刘夫人’您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刘莹薇脸色煞白，强作镇顶：“你们……买通了这些姓钱的穷鬼污蔑我！”

　　“你怎么知道他们姓钱？”潘月卿勾起一个笑容来，一语抓住了刘莹薇话语间的漏洞！

　　“对外说小姐失了青白，实际上受人指点的不仅仅是小姐，还有教养小姐的人，也就是相爷您。所以，在我们洪府，造谣者当诛。”洪管家托着下巴笑眯眯对上刘莹薇：“不知道潘相府上又是什么规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