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卿话音刚落，受命出门归来的周妈妈和赵妈妈正押着一中年男子来，那男子长得是贼眉鼠眼，一身丝绸显得身躯异常肥胖，他看见梅妈妈之后便脸色一变。

　　潘月卿伸手接过洛水双手奉上的两本账目，一本是顾盼新入库的首饰账本，另一本是以前交给梅妈妈管理时候入的册子。两本账本叠在一起，完全不需要翻开，明眼人就能看见上面的账本实在太薄，潘月卿抬眼朝着那中年男子道：“李四儿，你可认识我？”

　　那中年男子哆嗦了一下，畏畏缩缩摇头，堆起一个谄媚的笑容：“我怎么能认识小姐这样的贵人呢？”

　　“是么？”潘月卿哂笑一声，却抬眼示意周妈妈开口。

　　周妈妈自腰间拿出一本账本：“姑娘，这常瑞记原本是瑞祥记的，因为当年夫人出嫁，成了陪嫁铺子，才换了个名号，这么些年姑娘的那些名贵首饰、绫罗绸缎都是通过梅妈妈和这个李掌柜蛇鼠一窝变卖掉的。姑娘请看账目。”

　　潘月卿没有接过，只是盯着李四儿和梅妈妈，吐出一个字：“念。”

　　“……天启十二年七月初八，特供绿玉一对，一百两；天启十二年九月廿四，金箔团花钏三支，一百五十两……”周妈妈的声音如宫里唱名一般，东风阁内盘旋着周妈妈念出的声音，潘月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如炬对上梅妈妈和李四儿。周妈妈念了几页之后，潘月卿抬手阻止，转而对着赵妈妈道：“把梅妈妈这些年额外的收支对一对。”

　　赵妈妈拿出梅妈妈家里拿到的账目，没有翻开只朝着潘月卿道：“是对上的，梅妈妈一共置办了五十亩良田、一百亩水田、三个山头、十二间房屋，盘问了梅妈妈的男人，这些年给她大儿子捐了官走了关系，这里里外外大大小小一共是八百一十八两白银。”

　　“你们是对半分的，一共拿着我的首饰倒卖了一千六百多两白银，这原本是我的东西，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今日不给我还回来，我就让人剁了你俩手脚！”潘月卿锐利看了一眼梅妈妈和李四儿。

　　这些钱早就被花掉了，就是杀了他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财。梅妈妈当下便想着要泼妇似的撒泼，哭得极为伤心：“我的命好苦啊！这是十几年战战兢兢养大了一只白眼狼啊！”她此言一出，就是李柔也忍不住皱眉。

　　洛水松开手一把便将梅妈妈的下巴给卸了，怒目而叱：“老虔婆！你吃姑娘的！用姑娘的！竟敢偷姑娘东西！如今还有脸在这叫魂！姑娘上有长辈，难不成潘府沦落到让你养女孩儿了！”

　　潘月卿托着下巴看向梅妈妈：“看来梅妈妈是不想还了。”洛水心领神会，抬手一把捏住梅妈妈的手，只听咔嚓一声，梅妈妈的左臂就被卸了下来，潘月卿微微一笑：“李四儿，你呢？”

　　李四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吓傻了，当下慌忙不迭点头，只是潘月卿笑意吟吟踱步到他跟前，轻轻一笑：“李掌柜，这么些年，你欠我的东西，可不少啊。”

　　“单说这常瑞记这么些年的进项，你可一分钱都没有给我。”潘月卿伸手接过洛水奉上来的两份身契，正是李四儿和梅妈妈的奴契。潘月卿将两份奴契拈在他二人身前，远山眉一挑：“我是个心慈手软的，也知道这个数目要你们今日筹也是筹不到的，这样这两日你们就住在府上，等到你们家人将钱送到我就放你们走。”

　　“若是两日后，无人问津的话，我打杀几个家奴也没有什么。可别忘了，你们当初配人生子，你们妻儿的身契也还在我手上。”潘月卿坐回椅子上，笑着叮嘱了一句地上的两人。

　　“你分明有那么多钱财！这一点对你无非是九牛一毛！为什么非要我死呢！”李四儿指着潘月卿大声指责。潘月卿目光一抬，如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四儿：“富有是福，聚沙能成塔、分崩则离析，要怪就怪你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罢，摆了摆手喊了小厮来要将人捆了，关在小厨房的柴堆后。

　　刘妈妈看着潘月卿雷霆万分地处置梅妈妈等人，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心里有些咽不下一口气，但又寻不到出气的地方。

　　李柔倒是自在得很，她敛眉抬眼抿了一口茶。

　　潘月卿起身示意洛水将凳子搬到门口去，施施然坐下，一手接过洛水端上来的热茶，目光微扫过院子里的十来个丫头，轻轻一笑：“我年轻，信任身边的老人，对你们也仁厚，不曾想你们尽把我傻子耍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候，一语厉喝，脸色瞬间变成冷漠，院子里的丫头们对上潘月卿凌厉的目光不自觉扑通一声跪下。

　　丫头们连声求饶，潘月卿一脸疲惫罢了罢手：“当日处置莺莺时候，老爷就要让人发卖了你们，我到底看着往日情谊放过了一次。可既然使唤不动你们了，便是用不上，就喊来人牙子远远卖了吧。”说罢也不管那些丫头怎么求，院子外那些粗使的小厮便上前来，一个个全部拉走了。

　　刘妈妈趁着档子起身告辞。

　　“姑娘要置换身边丫头，也不该当着刘妈妈的面。”李柔目光柔和，口气诚恳：“你院子里总是不能离人，这样大批换掉身边人，总是给老太太那边机会再安插人进来的。”

　　“老太太若是派了人来，我自然是敬着的。”潘月卿装作没有听懂李柔话外之意，她并不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虽然对李柔印象尚可，但也不代表会信任她，手腕上的双响镯轻轻拨动清脆声音，潘月卿笑吟吟朝着李柔道：“姨娘今日来不单单是要看这场热闹吧？”

　　“自然不是，”李柔淡然道：“我需要二姑娘的帮助。”

　　“姨娘如今春风得意，我能帮上什么忙？”潘月卿目光微微看着李柔。

　　“我想请姑娘助我诞下老爷的长子！”李柔站起身来，她目光真挚：“这个孩子一定会将姑娘奉为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