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月卿已然有所耳闻何为邪物，玉佛最忌便是受过极大的伤痕，所谓玉有灵性而佛首更为慈悲，故而一般不会有人破坏玉佛，而听齐司安所说，这玉佛首又是从墓地带上来的，不仅不见天日而且还浸染在墓穴之内污秽之物。只是……眼前这些人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模样。她借势起身一推齐司安胸脯，径直坐在一边轻声开口道：“他们不在意吗？”

　　“长夜之所以销魂，就是因为来的人都是不要命的人啊……”齐司安一笑，半开面具缓缓饮下半杯葡萄酒，微眯眼看着那群为了那玉面佛首差点打起来的人们，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古往今来不外如是。

　　“在这等我，”齐司安低声吩咐一声，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靠近黑老二，意味深长笑道：“二哥，你说的有重要消息要告诉我。”

　　潘月卿深深看了一眼那群昆仑奴，里面不知有体型硕大，身着锦缎满嘴商贾气息的人，也有体态玲珑，声音娇俏的女子……正如齐司安所说那样，这些人皆是不要命的人。

　　“啊！”一声尖锐的惊叫，寻声看去一位女子的面具被一位肥头大耳、看上去是富商模样的人挤掉了，潘月卿只定睛一看，却不料居然看见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赖长娅！她目光微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那群喊价的人，就像一条条发着幽绿目光的恶狼，下意识要去寻找齐司安的方位。

　　“你是老三新看上的小倌？”白大爷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人群，掀开帷幔径直坐在齐司安所在的位置上，毫不客气搂过潘月卿的脖子，因面具遮掩了他原本的外表同时也遮掩了他脸上的神态，虽然话中带着笑，但潘月卿能很清楚嗅出这人身上明显的血腥气。当下微咽一口口水，怯生生点了点头。

　　“老三脾气可不太好，以往我送他不论多俊俏，过不了几天就玩死了，丢去喂狗。”白大爷转过头来，伸手正要擒住潘月卿下巴：“不如你跟了我？”

　　潘月卿生怕被他这一抓会扯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当下低下头躲闪，却不料惹得白大爷更加恼火，当下手变为鹰爪正要一把扭住她下巴，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却伸过擒住白大爷手臂，制止了他动作，顺着衣袍看去，带着狐狸面具的齐司安正歪着头，语中带笑透过面具朝着白大爷道：“大哥，你这是要挖走我的心肝啊……”

　　心肝……？！潘月卿虽然知道齐司安实在逢场作戏，但这个话说得也过于恶心。

　　“臭小子，佛首是哪里不入你的眼？这一次居然不想争价了？”白大爷轻飘飘笑着，一边别开齐司安的手，一边整理衣袖状若无事一般开口。

　　“我又不信，为什么要争回去？”齐司安一把坐在白大爷和潘月卿中间，抬手端起被搁在边上的夜光杯，缓缓放在潘月卿嘴边，看着她小心翼翼喝了两口之后，一伸懒腰笑道：“比起那不会说话的佛首，我还是喜欢这个会哭会笑的心肝儿。”

　　“今儿真无聊。”齐司安托着下巴，有些怪罪对着白大爷道：“早知道什么都没有，我就不来了。”

　　白大爷就像是一把被人抓住命门一样，如市井小贩一般长长叹气，笑道：“嗐！怎么无聊呢！？你不是让我留意最近上北坊的动静吗？你瞧那个女子……”他手指一指却是方才潘月卿看见的赖长娅：“她可是一直在询问上北坊的第一手地契是从哪里出的，我现在只知道整个上北坊都在洪七窍手里，据说是洪子衿在打理。顺带一提那姑娘是未来太子妃，赖家的嫡长女。”

　　“并不稀奇。”齐司安晃着酒杯一个没有拿稳竟一下便掉在地上，只听他极其敷衍的惊叹一声，倒生出几分喜怒无常的姿态来：“老大，这点东西我随便去上北坊找个张三王五都能问清楚，你再不真诚点，下次再有什么佛首宝贝，我可不管你了。”

　　“行啊老三，心眼一个个的尽往你哥哥身上使呢？”白大爷看着猫到一边的齐司安，眼神也微微一眯：“上北坊现在是权贵眼里的香饽饽，道上说是潘家的丫头手里捏着所有上北坊的地契。现在不仅是京城的几大世家，就是那些地方上的世家也坐不住了。怎么？你也想掺和一脚？”

　　“你就直说，现在知道的到底有谁。”齐司安懒懒开口：“我是商人，那块底盘乍一看是死局，要是用得好，拿捏得准说不定我还能混一个世家大族的乘龙快婿。”

　　“做梦吧你，”白大爷冷笑一声，做着点兵点卯架势一般：“二皇子、赖长娅、东珠王、沈家……哦还有一个福王。”

　　潘月卿心下微动，她看向白大爷的背影有些怀疑，假使齐司安所说的是真的，那白面具作为福王麾下就不可能将福王供出来才是，齐司安长长哦了一声，嗤笑开口：“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你都点了个遍，倒不如径直把陛下也说进去算了。”

　　白大爷顿住了手，他身子微僵，齐司安漫不经心开口：“不会你连陛下都查到了吧？”其实他并不怀疑陛下会暗中参与到这件事来，毕竟那个人的心思千回百转，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赔上了，上北坊平静之下风云汹涌，难保就有人作为皇帝的代言人。

　　潘月卿却心下微动，或许她似乎明白如何打破齐司安下的这一步臭棋了。

　　当初完全没有想到小小一个上北坊会牵扯京都这多方势力，看样子当初齐司安借着平宁郡主的口将消息传出去，兴许是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潘月卿可以确定的是，齐司安在考量自己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今朝着波涛汹涌的危机。

　　“我走了。”齐司安起身朝着白大爷告辞，当二人踏上马车并且远离‘不言’牌坊三条街之后，齐司安才一把掀开狐狸面具，面容阴鸷：“这个烟雾弹放得真好啊！我真是千想不到万想不到，平宁居然真的是他的人！”

　　潘月卿抬手缓缓拍了拍齐司安的肩膀：“我有一计。”

　　“说。”齐司安靠在马车上，闭上眼语气里透露着不悦和暴躁。

　　“既然已经知道地契在我这，不如我请表面圣，将东西献上去。”潘月卿托着下巴目光里闪烁着沉着：“这烫手山芋也并非没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