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早了一些，福福早上一打开门就被满地的白晃了一下眼睛，她打了个寒颤，随即就看到那一排脚印。忙跑去祁鹿房看，他果然不在。

　　这么冷能去哪里呢？

　　福福权衡了一下，拿起披风出门找祁鹿，反正镇子不大，主街以外的地方下雪天寸步难行，他应该走不了多远。结果刚出门，就见祁鹿从另一头远远走来，灰蓝色的袍子在一片白里显得如玉般纯净，墨色长发上落着些积雪，等走近了福福才发现，他的睫毛上竟结了霜，像个从画中走出的人。

　　他抬手拂了拂衣上的雪，另一只胳膊下夹了些白萝卜。福福跑房里拿了条布巾帮他拂去衣上头上的雪粒，接过萝卜时感觉他的手像冰一样凉。

　　“你上哪儿去了？”福福问。

　　“出去走走，在镇口碰见孟先生了，”祁鹿说“他要出去买些草药，我就把发钗给了他，那个还值些钱。”

　　福福果然发现他束发的玉钗不见了，她去拿了条布带和梳子，帮祁鹿把头发束起。心想怪不得他今天这么冒仙气儿呢，原来是披散着头发。

　　“萝卜是他给你的？”福福问。

　　“嗯，他家人正好在挖菜窖里的菜，就给我了一些，让我拿来给你煮汤。”

　　福福把水烧上，烧好后先给祁鹿倒了热水让他洗脸净手。

　　“今天好安静啊。”祁鹿一边擦着手一边看向门口。

　　“大雪把庄稼盖上了，这几天用不着下地。”福福说，“早饭也可以开的晚一点。”

　　送来的萝卜很快给煮成汤，腌成萝卜条配菜。见福福去和面，祁鹿自动地坐到灶边帮她烧火。

　　“我今天四处转了转，”祁鹿说，“你们这里的地形不好，土地也很松，怎么不种些胡杨，毛竹类的扒住黄土，免得到了雨季发大水。”

　　“你懂得还不少嘛。”福福抬头看看他，她以为祁鹿这样的，会说出你们这里这么荒凉怎么不多种些牡丹，挖个池塘养莲花之类的昏话。

　　“朝廷之前也让我们种树，但是买树种挖河渠的钱一直都没到这里，他们只给了一些干瘪的种子，根本什么都长不出来。我们也没钱买树种，而且就算种上了，拿什么浇呢，井里的水到了旱天都要干了，人喝还不够呢。”福福说着擦了擦脸，鼻尖蹭上些面粉，“说到底都是朝廷坏，如果不是他们把粮食都拿走，我们够吃后就能有精力种树了。”

　　祁鹿沉默了一会儿，直到一阵浓烟扑来呛到了他。

　　“咳咳……”

　　“你干什么呀？”福福忙过去拉开他，“怎么连烧火都不会啊！”

　　福福蹲下，用铁钳把他刚才扔进去的柴夹出几根，剩下的摆了个中间空的架子，鼓起腮帮吹了口气，火立刻冒上来了。

　　祁鹿用袖子掩住口咳嗽，“我，咳咳……”

　　“行了行了，你去捏柿子吧，别再把棉袍燎了。”福福说。

　　小店的窗户和屋檐下挂了不少串成串儿的柿子，要经常捏一捏。祁鹿还挺喜欢吃福福做的凉拌柿子的。

　　被刺了一句，祁鹿幽怨地去檐下捏柿子了，福福一个人把早饭做好，很快大家都出门过来吃饭。

　　福福懒得给祁鹿单独摆了，人一多小桌子也都占了去，就让他去大桌子和众人一起吃去，祁鹿也没说什么，只是自己吃着自己的粥菜，还是不习惯和大家把筷子伸到一处。

　　镇长找到灶前忙碌的福福说：“福福啊，今年咱们收成又有些不足，配粮的日子可能要后推几个月，分量也不如往年多，你今后开饭的时候能省就省些，这点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到下一次配粮呢。”

　　福福想了想，去把上次洪大哥留下的钱都拿出来给镇长。

　　“这个拿去买些粮食吧，镇长，”福福说，“再有余钱还能买些树种，今年这样冷，挨饿肯定不好受。”

　　镇长叹了口气，接过钱，“难为你了福福，为全镇着想。你爹当初也是这样，自己赚点钱还要贴补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