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此刻，一向平静的靳玉衍脸上也显出微微的惊异之色，而第五夜替他把后面的话说完：“一时三刻的原型正与昨夜赫连勇等人所中之毒无异，而中了一时三刻死了就是死了，但那原型则不然。”

　　“那昨夜之事与你师傅有关？”靳玉衍道，第五夜摇头，“当年他收我为徒便要我答应他三件事，我方才说的是其一，而不允许我过问他的身份是其二，可他越是不让我问，我便越是好奇，我曾暗中无数次打探，却也一无所获，他好像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可教给我的毒方，却连蜀中唐门亦不能及、也要对我们惮上三分。”

　　“从未在江湖走动过……蜀中唐门尤要忌惮三分……这……”靳玉衍沉吟道。

　　“你也想到了？”第五夜意味深长道，靳玉衍微微点头后，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古、家、人。”

　　古家人。

　　这不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一个神秘又古老的家族名称。

　　这个家族兴盛于一百多年前，也就是靳玉衍他们的师尊们还年少轻狂的那个年代。物极必反，同样也是在那个时代，古家人开始没落。

　　据传古家人因天生的缺陷而世代无法修习内功，为了弥补，他们便在岐黄、毒药、易容等多处无需内里修行的各方各面造诣皆深。而最为特殊的一点是这家人身负可以召唤风雨雷电等自然力量的能力。

　　人怕出名，太过不凡就是你不找麻烦、麻烦也要找你。自古自然的力量实最不可小觑，是以古家人的存在对于整个武林便有着太多的威胁，绕是他们避世而居，却仍有人因为他们睡不安生。

　　睡不好自然就要想法儿睡好，是以所谓的名门正派欲以觉其阴邪不详之名将其诛之，而魔教贪婪欲将其收之为己用，可古家人个个都是清高傲骨，这便怎么可能！

　　好，既收不得，那便诛就是了，于是，正邪两派遂终联手。

　　当年那一战可说是武林有史以来的第一大战，而这场大战的最终结果除了当时的亲历者外、再无一人知道，江湖最不缺的就是消息，却唯独对此记忆残缺。

　　只知道那一战后，武当还是武当、峨眉还是峨眉、魔教还是魔教、唐门也还是唐门，江湖似又平复如常，只是古家人从此消失了，而一切有关于这家人的，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选择只字不言，像是他们从未存在过一样。

　　可依着第五夜和靳玉衍的意思，难道现在这一家人又回来了？

　　“昨夜之事为者何人，选中赫连勇等五人用意何在，而上官不让等人原本的计划似也因此作罢，这些事连在一起究竟是怎样的前因后果，我一时间也未能全部猜透。”靳玉衍道。

　　“何必着急，那人只是唱了开头儿，后面的戏还长着呢，我们只要听下去，总能听出些名堂。”第五夜道。

　　“赫连勇几人的尸体在玄乌阁，我已安排了人在那里。”靳玉衍道。

　　“嗯，就目前讲，凡事还是莫要打草惊蛇的好。另外，东方，这件事究竟是否如你我所想，古家人又是否参与其中尚无确定，所以，有什么雷，尽管先将它揽到玄月教头上。”第五夜道。

　　“嗯。”靳玉衍点头，“还有一事，李四带着上官不让的人从乌兹回来了，就在梅林。”

　　——

　　“教主……”李四道，“人就在里面。”

　　“嗯。”第五夜道。他居高而望下方的梅林、李四带回来的两个男子分别被梅树隔开又包围着——其中一人身着黑色长袍，只袖口和领子外围有一节红色，而另一人正好相反，身着红色长袍，只袖口和领子外围有一节黑色，除此之外，二人模样直似一胎双胞。

　　第五夜瞟了一眼，淡淡道：“无常兄弟……”

　　无常兄弟——江湖也称黑红无常，二人实是一胎双胞的亲兄弟，这二人在江湖中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更是驰骋沙漠的一把好手，只是五年前因招惹上了江南霹雳堂便在江湖上失踪了。

　　“那边情况如何？”第五夜问。

　　“那晚和亲大队停驻在距离乌兹国还有着一段距离的沙漠中歇脚，夜深了，我觉得无常兄弟若要下手，便该找机会了，果不其然，这二人盯上了远处方便的两名侍卫、改头换面后、进了帐内……”李四道。

　　【此时，一阵大风骤起，便听梁璟妍道：“朋友，跟了一路纵是不累也渴了吧，璟妍这里有酒，若是不弃，便出来喝一杯吧。”

　　就这样，说话间黑红无常已被围住，索性，就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李四留在原地看戏，而张三闪进其余几个帐内，眼见此状——除却包围着黑红无常的几人和站在梁璟妍身旁的几人外、其余侍卫却均闭着双眼、或站或卧定于帐内，像是中了什么迷药、又像是被点了穴般。

　　第五夜听到这里、稍露异色。

　　出来再看李四这边，一时间风沙涌动、刀剑作响，梁璟妍欲将黑红无常拿下，奈何两方实力相差不大、再做僵持也是无果，李四便趁乱截下了无常兄弟俩。

　　而梁璟妍虽恼却无力，她的人也不多，且都不同程度的受了伤，但见其只教手下的人处理好身上的伤后，便似若无其事的进了帐篷，再不见出来。

　　而躲在暗中的张三发现，就在梁璟妍走进帐内的一瞬间，风更大了，大到已能把那些定住的侍卫全数吹醒了，之后，那些侍卫恍若不知、恍若无事，就像大脑有一秒的短路过后、就该做什么便做什么去了。

　　于是，李四把黑红无常带回，张三继续跟着和亲队伍。】

　　“梁璟妍的人与无常兄弟交手之前天气如何？”第五夜问。

　　“难得一见的好天儿。”李四道。

　　“之后便风沙汹涌，人死在那里都省得埋了？”第五夜再问。

　　“不错，沙漠中天气变化无常，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啊。”李四不以为然道。

　　第五夜不语。

　　古家人！

　　李四的描述让他再次联想到古家人——那些看来自然的天气变化、也许并非简单，而召唤自然的力量是那一家人特有的本事，而帐内的侍卫那像是中了迷药、又像被点了穴一样的反应，亦是那么确曾相识——与师傅曾教与他的一种迷药——不知事（此迷药分为两种或随酒水或随空气进入人体内，其后几处大穴便犹如被冲击、定住一般，使人保持原状而进入不知事的状态）无异，难道真的是那一家人？难道梁璟妍的队伍里也有这家人？难道梁璟妍的背后与昨夜毒害赫连勇等人的为同一伙？

　　“另外，我还有一处发现。”李四又道，“梁璟妍的人出手似并不像是中原功夫。”李四道。

　　“不像中原的功夫？”第五夜皱眉道。

　　“嗯。”李四点头。

　　“可能说的再仔细点儿？”第五夜道，李四摇头：“那些人出手迅速、连贯，我一时间也没能看出太多门道。”

　　“无碍……再听听这两个人怎么说吧。”第五夜目光瞟向被梅林困的窘迫的黑红无常。

　　“妈的，这他妈是什么鬼地方，红鹰、你在哪？”黑无常奔跑着、怒骂着。梅林困他也不紧，不过是他往哪儿跑、梅树便跟着他往哪儿移动，像没有尽头一样，而只要黑无常停下来歇上一口，抬头看时，却发现自己不过还在原地。

　　他运用内力欲将周围一切摧毁，可奈何枝桠这秒怎么被折损、下秒就怎么再延展出来，唯是运用内力所引发的强压却积在林中越迫越深，引得黑无常就要承受不住，一片片梅花也被压的乱飘，在他脸上划出道道血痕，之后，又是怎么落下便又再怎么长出来、开在树上，而黑无常摸摸自己的脸，竟一点儿痛感都觉察不到，仿佛周身一切都是一个幻觉，而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一人，这是多么绝望，绝望到黑无常甚至想往自己身上打一掌看看自己究竟是否还活着，可奈何阻力，却让他连动弹都变得费劲儿！

　　“啊！”黑无常绝望的怒吼，“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

　　“梅、林……”此时，有人淡淡道，终于听到人声的无常兄弟顷刻间静了下来，但看起来却更绝望了，见二人嘴里喃喃念叨着，“梅林，绝世梅林，入则绝世……”

　　“这个说法是对于那些误闯的人，而二位是在下请来的客人，只有好生招待的道理。”第五夜解释道。

　　“是哪个狗杂碎在说话，有种站到老子面前来。”红无常怒骂道，在确定自己没有死后，他方才的恐惧与绝望顷然见转变成了恼怒与愤恨。

　　“我站在哪里有何分别！”第五夜冷笑，声音似清风穿过，随后红无常重重跌在地上、脸上又多了道极深的血手印，跟着一口腥甜涌上喉咙，而这时，第五夜紧接着道：“梅林素不染血，阁下若还想活着出去，便不要将血吐出的好。”

　　天下有谁好端端的想死，红无常遂硬生生的将卡在喉咙中的那股腥甜咽了下去，咳嗽一声还急忙用袖子捂住嘴，生怕血落、命绝。

　　“很好，看来二位现在可以回答在下的问题了。记住，在下问什么，二位便答什么，莫要发问。”第五夜道，随后他问：“上官不让派二位一路尾随在梁璟妍的和亲队伍后，欲为何事？”

　　乍听上官不让的名字，黑红无常脸上均现惊色，只是现在他们更清楚自己没资格发问，更没命说谎，遂听黑无常回答道：“找个机会，杀两个侍卫混入和亲队伍里，不成想却吃了那小娘们一鳖……”

　　“把过程给我讲讲……”第五夜道。

　　“我等本想按照计划动手，却不想那小娘们早就发现了老子……”黑无常道，他说的和方才李四讲的倒也无差别，“……那些人的身手看来不像是中原功夫。”

　　“那是什么功夫？”第五夜问。

　　“我也不知道。”黑无常道。

　　“二位为何只迷晕了随行的侍卫，却不对梁璟妍身边的人下手？”第五夜故意问道。

　　“我等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黑无常否认道。

　　第五夜似又近些证实般沉默片刻后、再道：“上官不让派二位执行任务，那么不论成功与否，必定都有方式向其回报，把这方式告诉我。另外，他若有新的指示又将如何与你二人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