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主……”饮月轻声唤道。

　　“我回来了，这些天让你担心了……”南宫令辰道，他这句话本来想看着饮月的眼睛说，可又实在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在不自觉间又将头低了下去。

　　这听来简简单单的十二字若搁在第五夜和百里蓝珊两个人身上，怕是说着说着就又要互相打趣起来了，可对于是南宫令辰这样的人说出，都够饮月好好珍藏的了。

　　“堂主平安回来就好。”饮月的脸红了起来，这会儿的她真美，美的让南宫令辰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他下意识的轻咳一声，就更是不好意思了：“咳，我马上就要走，先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放心。”

　　“好，堂主小心，饮月也先去忙了。”饮月道。

　　“好，你去吧。”南宫令辰道。当他看着饮月走出去，关上房门后，不太恰当的形容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方才一直紧捏着的手心也跟着放开了，只剩双眼还一直盯着饮月走时的方向目不转睛。

　　哎，这人和人表达感情的方式还真不一样。

　　不过，也许两个含含蓄蓄的人，也有别别扭扭的乐儿。

　　——

　　“唔……在那美人窟待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回来了，怎么样，那日一别后，你小子都有什么奇遇啊？”西门若水拉着百里蓝珊走了进来，看见南宫令辰便打趣道。

　　“那簪子是吴题给你的那支。”南宫令辰坐下，第五夜便道。

　　南宫令辰点头。

　　“吴题又是从上官不让手里抢下的。”第五夜道。

　　南宫令辰点头。

　　“吴题退隐二十年，唯对收集簪子情有独钟，却单单不要上官不让这一支。”第五夜道。

　　南宫令辰点头。

　　“可那神秘山洞中的夫人却上来就相中了这一支。”第五夜道。

　　南宫令辰点头。

　　“我一直觉得吴题收集簪子不是为了自己，那他最有可能是为了谁？”第五夜问。

　　“萧凌燕。”南宫令辰道。

　　“那夫人是……”第五夜话已不用说完，南宫令辰便又点了头，接着道：“螟霄国王妃——也就是上官不让的母妃，当年追随国王赤烈未死，后为人所救到了东瀛，便在那里生活了下来。”

　　“这就是萧凌燕的前世了。”第五夜听后笑道。

　　“嗯，”南宫令辰点头，道：“那支簪子应该是她当年留给上官不让的信物。”

　　“那簪子在你身上她就把你当成了上官不让？”西门若水拉着百里蓝珊凑近问道。

　　南宫令辰还是点头。

　　“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怀疑和别的什么证明？”西门若水又问，时不时他还瞟瞟坐在一旁的第五夜，可始终不撒开百里蓝珊的手。

　　“没有，倒是我左腰下一条普通的伤疤，她挺在意的。”南宫令辰道。

　　“那不会是上官不让身上有什么标记吧。”西门若水道。

　　“不知道，也许当年的形势让她已来不及再为上官不让细作安排，能把他安全送走，已属不易，而对于萧凌燕，应该也是想不到自己还能侥幸生还吧。”南宫令辰道。

　　“呵，这真是……”西门若水摇头叹道。

　　“真是好险，南宫，幸好你没有一个激动把那支簪子送给饮月了，否则，事情哪儿来这样的转机！”狸猫拍了拍南宫令辰肩膀、吐了口气道。

　　“既然转机来了，就该说说怎么做了！”第五夜淡笑道。

　　“你打算怎么做？”南宫令辰问道。

　　“你觉得应该怎么做？”第五夜却看向一直被西门若水牵着的百里蓝珊而问道。

　　“我说？”百里蓝珊有些意外的反问道。

　　第五夜点头。

　　“你真要我说？”百里蓝珊又问了一遍。

　　“当然，告诉我知道这个秘密后，若是你会怎么做？”第五夜又认真的问了一遍。

　　“这个秘密就是一个机会，那机会到了手上哪还有不把握住的道理，我们总也不能看着上官不让萧凌燕母子相认、然后再一举完成复国大业。”百里蓝珊道，“所以，现在既然萧凌燕一心以为南宫就是她的儿子、就是上官不让，我们便就依了她的意思，反正南宫也是这么做的，接下来，南宫只需要让萧凌燕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就够了，剩下再想利用萧凌燕完成些什么，则只需要通过南宫之口去传达。等到大战之时，若在借以萧凌燕之手将上官不让除去，届时再将其身世公布，那时的萧凌燕即使手握千军万马，也在顷刻间溃不成军了，因为她从心理上已经败了。当然这些还是后话，眼下一要顾住萧凌燕，二来我认为也应该找个辙将上官不让和百里玉绝两人的关系瓦解了。”百里蓝珊说完了，她这一建议已经不是建议了，是武器，是利用人性做武器去击垮对方，这从来才是最致命的！

　　第五夜听后不语，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目光看着百里蓝珊，其余人也在看她，西门若水也还拉着她的手，而百里蓝珊只看第五夜，她道：“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觉得我真卑鄙？”

　　“哈哈哈哈……”第五夜还没回答，西门若水却先拍拍百里蓝珊的手笑了起来，他笑，是因为他最了解第五夜，而也许到了现在他也才真正的了解了百里蓝珊，这天下间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人比百里蓝珊更适合第五夜了，于是，他把百里蓝珊推到第五夜的身边，道：“他绝不是这样想的，他不说话，也许是觉得你们两个连脑袋都是共用的，我告诉你，小美人，即使你不说，他也一样会这么做！”

　　“真的这么做会不会太……”南宫令辰迟疑着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百里蓝珊却接了道：“太阴险、太狠毒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宫令辰解释道。

　　“可事实就是这样，连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我更觉得不论是谁，我们做的事都没有好坏之分，那现在机会摆在眼前，就没有装不知情、不去利用的道理。反过来，若身份互换，今天坐在这里的是上官不让，他也不会下不去手、没有作为的。”百里蓝珊道，第五夜轻轻拉住她、淡淡一笑道，“南宫，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我知道你素来喜欢凡事光明正大，没关系，我对你的承诺到了什么时候都像当初结义时一样，什么事你不想做、就不做。北堂、狸猫，西门、老靳你们也都一样。”

　　“呵，”南宫令辰一笑，却锤了第五夜一拳，“我南宫令辰是喜欢光明正大，但更喜欢的和你这个坏人为伍、共进退！”

　　“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北堂蕴风和狸猫等异口同声道。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我大概也想到你会怎么做了，我若不想帮你，就不会来了。”南宫令辰又道。

　　“这就对了，这才够兄弟，诶，要小美人说的小美人也说完了，剩下的事你们就自己想去吧，走，小美人跟我走，妈妈给你做好吃的去。”西门若水又把百里蓝珊拉回自己身边，拉着她的手就往门外走。

　　“你跟萧凌燕都是怎么说的？”之后、第五夜问，南宫令辰说：“她现在既以为我是上官不让，又以为我是玄月教教主……”

　　——

　　“西门做的饭合不合口味？”第五夜回到百里蓝珊房内，百里蓝珊正站在窗前，第五夜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道：“为南宫的话不开心了？”

　　百里蓝珊转身、朝第五夜微笑，“我从不在乎天下人的看法，唯独不想你也觉得我不好。”

　　“我从不这么觉得！”第五夜难得是一脸严肃道，百里蓝珊用手指封住他，接着道：“第五夜，听我把话说完，从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从我决定从此以后都陪在你身边的那一刻开始，你就是我的只有。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只有，那意味着什么。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就告诉我自己，我不刻意做好人、做坏人、我只是你的女人，不论你输赢成败，我都要在你身边，现在陪你做你该做的事，以后陪你做你想做的事。”

　　第五夜将百里蓝珊揽进怀中：“来，跟我说说今天过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都做了些什么？”

　　——

　　“你来了！”萧凌燕看着吴题道、双眸中流露的是遮不住的喜悦。

　　“凌燕，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自再见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吴题道。

　　“哦，是吗！”萧凌燕道。难道发自心底里的喜悦真的可以挂到脸上？

　　“说起来，自再见以来我好像也没见你有多开心过。”萧凌燕又道。

　　“早就过了少年气盛的那个年纪，谁还把开心与否看得那么重要！”这听来并不是一句多舒服的话，可吴题说着说着反倒笑了。

　　“是，若每日都把那么奢侈的东西握在手中，人反倒要先不自在起来了。”萧凌燕也道，面朝皓月，她脸上始终挂着笑，“月下柳独孤、月下人……”

　　月下人如何？

　　萧凌燕回眸看着吴题，续道：“月下人应逝。吴题，我要你用一场意外，帮我让先皇王妃这个身份消失！”

　　“什么意思？凌燕，你是想通了？你终于想通了？”吴题立刻也惊、也喜、也激动道，他以为是萧凌燕终于决定要放下这虚华的一切了！

　　“是啊，我再不想待在这个破庵里吃斋念佛了，我要永远的离开这里。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帮我脱离禁锢了我这么多年的牢笼？”萧凌燕问道。

　　“当、当然愿意！”吴题颤抖起来，他那颗原本如同一汪死水般的心好像就因为萧凌燕这一句话顷刻间便重新波澜澎湃起来了。

　　而萧凌燕道：“好，那你听我说……”

　　——

　　月朗。

　　星稀。

　　夜凉。

　　屋檐上半躺一人、手旁有一壶酒。

　　这人脸上挂着笑，是那种任谁看都看的出来确实很开心的笑，也不知道是被酒烫暖了，还是如何？

　　这人就是吴题。

　　“来都来了，陪我喝一杯？”吴题不挪地方、眼望着夜空道。

　　“师傅看来心情不错！”有人应了他一句。

　　“哼，你小子还有脸叫我师傅！”吴题看了来人一眼、便骂道。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爹我都叫得！”来人打趣道，月光下，他一身风华，不是第五夜还有谁。

　　“臭小子就会耍嘴皮子功夫，我说你是来找我的？”吴题问道。

　　“我最近挺忙的，不找闲人。”第五夜道。

　　“可这会儿你来找我，拜年似乎晚了点儿，送终可能又早了点儿。”吴题道。

　　“不错，但若只为讨杯酒喝，总就不分时候了吧。”说话间、第五夜一跃已躺到吴题身边，拿起放在一旁的那支酒壶便喝了一口。

　　吴题摇头笑道，“你这小子哪里是讨杯酒喝，这分明是讨壶酒喝！”

　　“师傅对于每个不请自来的人都这么慷慨吗，那我可要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天下酒徒去。”第五夜道。

　　“年纪大了，腿脚早不如以前利索，对于躲不过去的人，也就不想费力再躲了。”吴题道。

　　“听来师傅是算定了我要来了……”第五夜道。

　　“那就明人别说暗话了，你到底是谁！珊珊不是江湖人，可我是，打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吴题故意把话留一半不说，第五夜好意接问：“如何？”

　　“不是好鸟！”吴题道，第五夜听后抚掌大笑：“到底是老江湖看人就是准！”

　　“这么酒就没了……”第五夜拿着酒壶、壶嘴冲下滴了滴道。

　　“喝完了正好可以好好说话。”吴题正色道，此刻，他的脸上可没有往常那般嘻嘻哈哈。

　　“好！”第五夜应道，“师傅决定吧，是我先说，还是师傅先请？”

　　“你先说，有什么不妥的我再问你。”吴题道。

　　“好。”第五夜原本痛快、而后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支簪子，递给吴题道，“光顾着喝酒了，都忘了我还给师傅带了一个小礼物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