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溯安的心情犹如沉浸在梦里,父皇答应了他娶心爱女子的事,在他看来还是很意外的。
像云心懿这样身份的女子进宫门,皇室从前根本没有任何先例。
冷珎让他携云心懿入宫,起初他认为是父皇心意转变的开始,或许是有了好的兆头,但他以为还会耗磨一阵工夫,可能还需要他的大量游说,彼此几个来来回回,才会让父皇真正答应下这件事。
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好了,好了,起来。”冷珎笑道:“今天我们还得打起精神,应付接下来的局面,你可要保持头脑冷静,别让喜事冲昏了头脑。”
“父皇放心吧!该到正事时,儿臣绝对不会昏头的。”冷溯安也笑笑说:“儿臣这一点冷静与自持还是能担保得了。”
冷珎微点了点头,叹息着说:“父皇若不是相信你这一点,也不会让你跟柳拂香在一起。”
“只要您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儿臣的心意已定,今后还能被什么影响?自然是以正事大事为主,在这一点上儿臣从不会放弃。”
看着冷溯安的朗声正色,冷珎觉得自己的策略走对了。
与其怕他被情所拖累,百般阻挠,还不如顺了他的心意。
因为越阻挠,对方就会越逆反,原本好好的局面只怕也要被毁了,儿子骨子里的倔强,冷珎绝对了解与清楚,若执意以严厉的、强制性的命令去打压他,只怕会适得其反。
起初,冷珎也并没有想通,念及平民女子的低贱身份,怎么能进入皇室?冷溯安可是太子的人选!是继位的人选,未来就是万历国的下一代国君,到时他的正妻就是皇后,如此重要的位置,要选个出身完全不配皇室的女子,真是异想天开。
冷珎一直不能说服自己,所以从前并没有打算答应他,但渐渐的,他的想法转变了,身份之事其实并没有那么的重要,不过是芸芸世俗里的狭隘之见而已。
他身为帝王,主掌一切,凭什么要顾虑外人的想法?他认定了就是认定了,无论好的,坏的,尊贵的还是低贱的,他认可才是最重要。
放弃从前的顾虑,冷珎想到接受云心懿并无不可,如今对儿子的策略也必须改变,并不想因为这一件事,让父子倆的分歧越来越大,导致冷溯安在逆反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因为冷珎已越来越意识到,几个儿子里能继位的只能是冷溯安,他已是不二的人选了。
答应了他的婚事,他的心就定下来了,再也不会闹,人总是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人或物念念不舍,依依不忘,让他得到了那女子,他的心肯定会稳定下来,没有矛盾的情况下,说不定他会对自己更忠诚些,也会慢慢把心思拉回到正事上。
如今见到冷溯安的表现,冷珎觉得自己这一步棋真的走对了。
纵然是父子,也需要用策略,也需要揣摩对方的心理,想想看,什么方法是最好的,最利于解决双方问题的。
“好,你去收拾一下,午后咱们就启程。”冷珎吩咐道。
冷溯安应声而起。
他回到晠云宫时见云心懿还没回来,不免有几分失望,还想在走前见间她,说几句话,但如今她被皇后娘娘拉去了,也罢,反正今后倆人的日子长得很,也不在这一刻。
只要父皇答应了他,倆人就是长长久久,今后朝夕相处的日子多得很。
行程不能耽搁,所以他匆忙收拾一下便离开,这次他只带了常皓在身边,并对留下的人加以叮嘱,出于内心的关怀与谨慎,还是重点在于让他们保护云心懿。
尤尘葛宁等人都听命,他们都习惯了,因为每次五皇子离开时总会吩咐让他们好好保护与照看云心懿,不必多说他们都知道要怎么做。
此时御花园里,云心懿还在跟着皇后娘娘在闲逛。
皇后娘娘不提返回去,她也不能表示什么,只好继续陪着逛花园,虽然她真的想早点回晠云宫,自己安安静静一个人待着。
就算这位皇后娘娘性子温和,觉得和对方也有深深的隔阂之感,或许是才入宫,她觉得自己根本和这些宫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吧。
无论是言是行,是想法是习惯,她们都不同,云心懿几乎要时刻都注意对方的气色,哪怕是闲聊,她都得考虑怎么应对。
就比如,皇后娘娘会时不时看似不经意的问起关于云府的事。
皇后娘娘笑道:“你从前在府上,也侍奉过云家四小姐么?”
“只是一两个月,日子很短……”
“那每天都做些什么,云秀瑾小姐,乃是才貌双全,端庄贤淑的名门之女,她手底下的丫头想必也都是受过极好的调教,嗯,今儿看到你,果然不俗。”皇后娘娘又说。
云心懿就觉得不顺耳了,看对方的意思是硬把她塞给云秀瑾,当她是云秀瑾培养的丫头?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其实民女当时只是去当小丫头的,真正伺候小姐的是大丫头,很快就回去了,主要栽培民女的是云瑁总管,虽然日子也不长,民女还是很感谢他。”
“哦,云瑁……”皇后娘娘念了一句,也并没就着这件事继续谈下去。
御花园内,数不尽的美景,看不完的风光,云心懿终于心情好了些,原先觉得皇后娘娘似乎有意无意之间话里暗藏玄机,似乎针对她,后来觉得自己多虑了,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不大了解状况,所以才多问几句,但并不会真的给她难堪,许多话茬儿点到即止。
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话题都不会持续,皇后娘娘应该也是会看她的眼色,还是聊些风花雪月无关痛痒的话比较合适,连五皇子跟她之间的事都提的少。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阵隐隐约约的欢声笑语。
皇后娘娘的步伐,稍微停顿了一下,云心懿也跟着停住,目光循声望去。
不久,前方的花径之间出现七八个女人,穿得花枝招展的,艳丽出挑得犹如天仙下凡。
原来是桃妃娘娘,佟妃娘娘被多个宫女和老嬷嬷簇拥着,谈笑着走过来。
她们也来了御花园。
当她们见到了皇后娘娘这边,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并没有张慌,纷纷迎上来。
“臣妾参加皇后娘娘……”
“桃妃,佟妃,你们也来御花园赏玩么?”皇后娘娘平和的微笑。
“哎呀是,今天约了佟妃出来,没想到又遇见皇后娘娘,真是美哉。”
云心懿冷眼旁观,她并不认得这两位贵妃娘娘,也不想跟她们产生什么关系,所以缩步退到了皇后娘娘的身后,就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吧,她们最好别注意到她!
随后,她就见皇后娘娘跟这两位妃子欢笑寒暄了起来,你一句我一言的交谈,都是场面话、客套话,谁都不得罪谁。
虽然皇后娘娘身为后宫之主,但一来本身性子很温和,二来这些贵妃娘娘究竟也在宫中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平白无故的皇后娘娘不会得罪她们,见了面都是客客气气的,你好我好大家好。
尤其佟妃娘娘,她算是宠妃之一,尽管如今已有些被雅妃娘娘抢了风头,究竟还是皇上比之前较青睐的妃子,皇后娘娘也不会对她们怎样,还会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更体贴些,至少能显出身为皇后的大度气派。
佟妃娘娘终于笑问:“许久也不见娘娘到御花园来了,怎么今天如此好兴致?”
佟桃妃的目光已飘向了后面的云心懿,“哟,这位姑娘是谁呀。”
云心懿想:“这个什么娘娘的眼光挺毒,一下就看出了我不是宫里的人。”
的确,她的穿着打扮虽已在进宫之后焕然一新,却还是跟宫里的女子不同,尤其与宫女、奴婢有着较大的区别,冷溯安是不可能把她扮成看着像个宫女那样的。
“这位柳姑娘是皇上与五皇子的贵客。”皇后娘娘微笑了笑,“今天本宫其实也是陪着来御花园赏玩,的确很久没来逛逛了……”
“五皇子?”佟妃娘娘脱口而出。
她与桃妃互望了一眼,脸色都变得十分古怪。
前阵子的传闻,她们是听说过的,虽然宫外的人不知道,宫里可在私下传过,五皇子被皇上一怒之下驱逐出宫。
怎么,五皇子又回来了?
还带回来了一位“贵客”?
其实下面的人不知道的事,这些娘娘们多少都有些地位,不可能一无所知,大家都听到些风声,尤其是之前彤花公主还在的时候,一张嘴很喜欢乱传,所以,关于五皇子为了一名宫外女子几乎跟皇上闹成僵局的风声也在后宫私下里纷纷扰扰的流传着。
没有不透风的墙。
虽然都是私传,她们没一个敢在皇上面前提及只字片语的,但后宫这些娘娘们成天闲来无事,“八卦”之闲心几乎是控制不住的了。
这种事她们都很感兴趣。
所以许多时候,她们遇见了彤花公主,会偷偷的向她打听消息,彤花公主对云心懿本就嫉恨,私下传了她不少坏话。
有个狐媚的女子把五皇兄给迷惑了之类的,这女子不过是从云府出来的一个婢女,因为会弹琴唱歌,又有几分妖娆之姿,所以居然得到五皇子的青睐。
如今皇后娘娘说出是五皇子的“贵客”,并且还是这么年轻的少女,她们一下就想到了传闻中的“狐媚之女”。
桃妃二人的目光紧紧聚集在云心懿的身上,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异色。
这种目光让云心懿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