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坐在酒馆里的慕长安却在方才那醉汉站起身来的一瞬间,惊住了,怎么会是他……
下一刻,那围着醉汉暴打的学子们便感觉到自己身上一痛,纷纷哎呦一声捂住腰的,捂住腿的……都跌倒在地上,痛的连连叫嚷。
再看那打在他们身上的东西不是旁的,正是那一颗颗黑白棋子,学子们四处寻找着打他们的人,却无果,也觉得还是不要惹事的好,也不去理会那地上的醉汉,都狼狈的跑开了。
那醉汉依旧是昏醉在地上,衣衫尽是灰尘,头发也有些凌乱的样子,来往路人匆匆走过没有多少人将目光望向那烂醉如泥的汉子。
慕长安眉头紧蹙,即便是隔着面纱,却也能感受到她那阴郁的气息。
白起显然也看到了那人,他望向了慕长那,后者点了点头。
白起站起身来大步的走出了酒馆,径直向着那醉汉过去,而萧清风也招呼着小二,道:“将饭菜送到楼上客房里,这楼下太过吵闹。”
那小二忙点着头,将几个人引领着上楼,早有人定好了房间,三人都坐在慕长安那间上房等候着。
那街巷上的人便看见一个消瘦的男子将那醉的一塌糊涂的汉子单手便搀扶起来,半拖着半拽着抚上了楼,却也没多注意,一个醉汉,这街上日日有。
不多时,白起便将那醉汉搀扶到了慕长安的房间,放到一旁的榻上。
萧清风和玄月不认识那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酒气的汉子,却看慕长安眼里辛酸之意分外明显。
壮硕的汉子胡须满脸,头发混乱,一身粗布的衣衫有些许的补丁,鞋也丢了一只,慕长安险些流出眼泪来。
昔日那个英勇无比的赵广赵将军竟然落魄到如此的境地,依稀记得他曾那般的坚定的站在自己身边,冲锋陷阵,九死一生,当年西水可以复国,东陵可以覆灭有多少是他的功劳……
而如此,却已然物是人非了,当年阎王山长宁夺了军权之时,慕长安曾将赵广留了下来,让他留在慕长宁身边以防其他有贼子之心的人趁虚而入。
但却也是自从那个时候便再也没有见过赵广,也没有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慕长安也派人去打探过,只是在西水也没有探听到,倒是没有想到,竟然在这云木城相遇。
白起脸上也带了些许痛心,轻轻的打水,替赵广擦了那沾满灰尘的脸,轻轻的唤着:“赵将军……”
只是却也不见赵广醒来。
一旁的萧清风听到了白起的唤声,眉头一挑,道:“他是赵广赵将军?”
慕长安点了点头,将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露出了她紧紧咬着的嘴唇,一旁的玄月接过慕长安怀里的永宁,一旁哄着她睡觉去了。
饭桌摆在外室,小二悉数的将菜上来,玄月有眼力的吩咐着又多加了几个菜,还有一碗醒酒汤,然后丢给小二一锭银子,那小二笑着忙去准备了。
轻轻的将睡着的永宁放下,玄月让人又去准备了一身好衣衫,都是照着赵广的身材去准备。
赵广不醒来,慕长安也无心吃饭,就是坐在一旁,脸上有些忧虑,没有赵广在长宁身边,而他身边还有一个心思诡秘的展径庭,不得不让她忧心……
不多时,玄月端着小二送来的醒酒汤进来,却也在这时,那榻上的赵广擦完了脸有些清醒过来。
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刚想骂着你们这群书生……却看到眼前的慕长安,顿时长着满是胡须的嘴,愣在了当下。
“赵将军……”慕长安眼里微红,轻声的叫着。
下一刻,赵广便踉跄的下了榻,噗通一声跪在了慕长安面前,声泪俱下:“公主……赵广有辱公主之命,没能在世子身边守护,无脸再见公主……”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眼前这赵广更是一个体骨铮铮的硬汉,却哭得如此这般,心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的委屈和不得已。
慕长安忙搀扶起来他,声声真切的说道:“赵将军,发生了什么事情,起身说话……”
一旁的白起也上前搀扶着,赵广才擦着眼泪站起身来,将这一年多的过往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阎王山夺权后,赵广的军权便也被蓝挚夺了过去,整个人让慕长宁架空了,以赵广的脾气定然是要离开的,但想到了慕长安临行前的嘱托,硬生生的忍了下来,最后在攻打北冥的前夕,慕长宁直接让赵广回西水丰城守城去了。
而后慕长宁兵败西水侯以后,回到丰城,整日喝酒享乐麻痹自己,几城之事更是不闻不问,赵广进过言无果,后来又有一个神秘人出现在慕长宁身边,另他性情大变,似乎在暗中筹谋着什么,赵广又是冒死进谏,还将慕长安的嘱托告之,岂料慕长宁听后更是大怒,直接抄了赵广的家,将他一家老小赶出了西水几城。
无奈,赵广才带着一家老小流落到了北冥腹地,暂定居在了云木城。
几个人坐在饭桌旁,听着赵广简单的讲述着,只是任谁都能听出来那区区几句话带过的是怎样的艰辛和困苦。
慕长安拳头捏的紧紧的,长长的压下一口气,手中端起酒盏,对着赵广说:“赵将军,辛苦你了……”
“不,是末将有辱使命。”赵广忙说着,然后干了那杯酒。
慕长安也了然为何赵广不去寻找自己,这样刚硬的汉子若是没有一大家子,怕是要自尽了的,他怎会去寻找自己。
一行人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吃完了晚饭,赵广对慕长安深深的说着:“公主,此去丰城,凶险极了,世子已然不是从前那个世子了,而且这一路上还有很多学子在造谣生事,公主要多加小心。”
慕长安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赵广,问道:“赵将军,你可愿意同我一起前往?”
这话一出,赵广眼眸一亮,他从未想过还会遇到公主,更是没有想过还可以跟在她身旁,刚要俯身下跪,便让慕长安扶了起来。
“末将定然是再愿意不过了的!”赵广那本来灰蒙蒙的脸上顿时神采奕奕起来。
慕长安笑着点头,说道:“今日你先回去,明日我自会找你。”
赵广点头,然后离开了。
赵广离开后,撤下餐食后,慕长安思索了片刻,对白起吩咐了几句,白起便出去了。
晚上,白起萧清风等人都住在慕长安房间隔壁。
月色从那窗子的缝隙钻进这昏暗的房间里,照亮了慕长安那忧思的脸,看来此去丰城……倒还是有些凶险,但那又能如何?那是她的胞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慕长安轻轻的拍了拍在自己身旁,睡得有些不安稳的永宁,也睡了。
第二日清早,赵广正在自家的小草屋里打扫院子,他的老母亲在和两个媳妇替旁人洗着衣服赚些家用,因为赵广一直郁郁寡欢,加之性子刚烈见不得不平事,这几个月在哪里做工也不长,身上值钱的东西也都卖完了,一家老小八口人过得拮据极了。
赵广正想着扫完院子,便去同家人辞行去找慕长安,却听见门口有扣门的声音。
“是赵将军家么?”
白起的声音,赵广听得出来,他忙放下扫把大步流星的去开门,果然见白起和几名随从立在门外,后面还有一两辆马车。
“白护卫,这是……”赵广不明。
白起难得的笑了,二话不说便带着人进了院子,将那劳作的老夫人和两个媳妇请上了马车,而后又将四个孩子也抱上了马车,最后拉着赵广一行人来到了这云木城中最繁华地段的一处府邸。
赵广抬头看去,那府邸上面挂着一个新做的门匾,上书:赵府。
赵广一愣的当下,门口慕长安便和萧清风出来了,玄月抱着永宁跟在身后。
慕长安向那刚刚下了马车的老夫人躬身施礼,赵广对老母亲耳语了慕长安的身份,老夫人忙要下跪行李,慕长安忙上前扶起,然后搀扶着老夫人向宅子里走去。
赵广这才知道,慕长安命人将这云木城中最好的宅子买下来给他做了府邸,同时还买了四间店铺交给老夫人,府邸里的丫鬟护院一应俱全,还留下了一万两银票。
赵广感动极了,那老夫人带着全家老小还要给慕长安磕头谢恩,慕长安忙阻拦,有些惭愧的说着:“赵将军因我儿落难,如今却又让他跟着我奔波,倒是对不住老夫人了。”
那老夫人也是一个明事理的,握着慕长安的手说着:“广儿能得公主的赏识,是我们赵家积来的福分,公主是英雄!”
慕长安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
将赵广的家眷安顿好了以后,慕长安有些疲倦,又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便回去客栈了,相约第二日一同上路。
路过一家药铺,慕长安顿了一下,然后走了进去,对着掌柜说:“开几幅补药。”
那掌柜的便询问慕长安身体是何种症状,好对症开药,慕长安想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君临给自己喝的补药,还侵染了自己内衫的衣袖上。
一伸手,便将那染上汤药的衣袖轻轻的撕了下来,递了过去,说道:“掌柜的可能闻出其中的草药,就按照这个来就好。”
那展柜的闻了闻,忽然眉头皱了起来:“老朽倒是能闻出来这衣袖上的药味,但姑娘这汤药除了有滋补身体的功效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作用……”
慕长安一愣,沉声问道:“什么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