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

　　宋予承答应了顾意梨的条件, 对顾意梨的称呼也从“顾小姐”渐渐变成了“意梨姐”。

　　时间一天天地过, 很快整个二月就过去了三分之二。各个大学陆续开学，湘兰大学也不例外，顾意梨还是特聘教授，每周只上四个课时的课, 加起来还不到三个小时。

　　三月初, 顾意梨接到宋予承给她打来的电话，说接到医院通知, 适合给宋昕悦做骨髓移植的人找到了。

　　那是一位刚满二十岁的女大学生，半年前加入了中华骨髓库的志愿者行列, 在最近的一次筛查中, 发现她和宋昕悦的配型率很高。

　　在得知这个好消息后, 医院立刻联系了她，对方也表示非常愿意帮助宋昕悦。

　　在经过一系列的检查后, 终于在三月底，宋昕悦被送进了无菌舱。

　　由于无菌舱的特殊性，宋予承不能再每天去看妹妹, 只能偶尔隔着一面厚厚的玻璃墙看看舱里的她。

　　顾意梨有时也会去医院。

　　宋昕悦很坚强，最初一天挂二十四小时各种化疗药难受得脸色发白都不吭一声，后来实在受不了, 晚上一个人悄悄躲在被子哭, 却在见到她的时候又努力挤出一丝笑来。

　　顾意梨发自内心地心疼这个坚强的小姑娘。

　　她知道在宋昕悦出舱前, 宋予承肯定放心不下她，所以并没有急着让他去参加培训。

　　五月初, 在经过三十多天的治疗后，宋昕悦终于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那天许听和俞杭也来了, 为了庆祝宋昕悦重生, 大家给她准备了很多礼物，有故事书还有玩具，宋昕悦因为这个病一直没上过学，最大的心愿还是能像同龄小朋友一样每天背着书包去学校上学。

　　顾意梨弯下腰，拍拍她的肩，柔声说：“悦悦听医生和护士的话，只要把病养好了，就能去学校上学了。”

　　宋昕悦很高兴：“真的吗？”

　　顾意梨点头：“当然是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姐姐最好了！”

　　宋昕悦高兴地扑到她怀里。

　　-

　　当天晚上离开医院前，许听临时有事提前回了杂志社。

　　最后走的时候只剩下顾意梨和俞杭两个人。

　　时间还早，俞杭问顾意梨：“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现在吗？”顾意梨下意识地问，随后看了眼时间，才八点多，还不算太晚。反正她一个人回家也没事干，于是答应下来，“好。”

　　俞杭带她去了一家新开的酒吧。

　　顾意梨平时很少来这种地方，一推开店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将所有的声音全都覆盖了。她只能扯着嗓子喊：“我们坐哪里？”

　　听到她的声音，俞杭笑了笑，而后朝她的方向微微侧身，嘴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耳朵：“那边有个空位。”

　　顾意梨没察觉到他的靠近，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个没人的卡座，她走过去，先坐下。

　　俞杭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一入座，服务员就拿着菜单上前。

　　既然都来了，顾意梨点了一杯酒精含量相对比较低的鸡尾酒，还点了几份她喜欢吃的烧烤。

　　酒端上来了，顾意梨稍微眯了一口，尝试来还算不错。

　　她放下酒杯，经过十来分钟的适应，她的耳朵已经慢慢能接受周遭的嘈杂了。

　　对面的俞杭不说话，她主动找话题：“俞律师好像对这里很熟悉？”

　　俞杭抬眸，看她一眼，低声道：“我以前来过两次。”

　　听他这么说，顾意梨有些好奇：“你经常来这种地方吗？”

　　在她的认知里，像俞杭这样的律师一般是不会来酒吧的，他们似乎更适合咖啡厅或者图书馆这类地方。

　　似是看出她的意外，俞杭低笑了下：“顾小姐对我会来这里感到很意外？”

　　“……”顾意梨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又低头喝了一口酒，斟酌道，“唔，也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

　　俞杭看着她说：“我也不是经常来，只不过有时压力大了，或者在开庭前，会一个人过来喝杯酒放松一下。”

　　他这么说顾意梨倒是能理解：“没有人找你搭讪吗？”

　　听了她的问题，俞杭一愣，片刻后，反应过来，唇角含笑：“顾小姐指的是哪方面的搭讪？”

　　“就……”顾意梨其实也没经验，她就是随口一问。回忆起电视剧里看到的，慢吞吞地说，“那种‘先生，我能不能请你喝一杯’之类的？”

　　“……”俞杭被她认真单纯的模样逗笑了，“顾小姐是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实生活中你说的情况有，不过我迄今为止还没遇到过。”

　　“为什么？”

　　俞杭想了想：“可能我比较严肃，把她们都吓跑了？”

　　听出他在开玩笑，顾意梨也笑了：“俞律师真会说笑话。”

　　俞杭状似无意地哦了声，盯着她的眼睛，徐徐道：“那么顾小姐觉得我有没有吸引力？”

　　“……”顾意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俞杭收回目光，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随后抬眸：“顾小姐是没听明白，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

　　顾意梨抿抿唇，回过神后，不是没有意外的。

　　俞杭这话乍一听只是普通询问，但仔细揣摩，一个男人突然问一个女人这样的问题，绝不会是无心问的。

　　顾意梨想了想说：“凭俞律师的条件，我相信会有很多人被你吸引的。”

　　俞杭沉默了一下：“但不包括你？”

　　“……”

　　他这话实在是太直白了，顾意梨怎么可能听不懂呢。

　　顾意梨：“我也很欣赏俞律师。”

　　俞杭微微挑眉：“只是欣赏？”

　　顾意梨看向他，笑着点头。

　　俞杭失笑：“顾小姐这张好人卡，真是给我发得猝不及防啊。”

　　顾意梨没有否认。

　　尽管俞杭各方面的条件都无可挑剔，他也对她表达了那个意思，但顾意梨只把他当作普通朋友，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感觉。

　　在感情里，顾意梨只有两个选项。

　　喜欢，或者不喜欢。

　　没有第三种。

　　-

　　两个人又在酒吧里坐了一会儿，十点不到就离开了。

　　两个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索性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干脆就直接一起走回去。

　　路上鲜少有行人经过。

　　俞杭忍不住问：“顾小姐是怎么会想到要去当经纪人的？”

　　顾意梨笑着说：“实不相瞒，其实我还没回国前就有过这个想法，甚至偷偷回国考了证书。只是后来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就一直放在抽屉里没用。原本我以为我用不到，谁知道居然没有白考，这大概也算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后先见之明的一件事了吧。”

　　俞杭侧头：“你是为了你前夫考的吗？”

　　顾意梨一顿，随后点头：“嗯。”

　　她清楚得记得那是陆凌骁离开后的第二年，她已经没有第一年那么生气了。她开始重新关注起他的一点一滴，每一部作品每一次活动都不错过。

　　那个时候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想法，他既然想当明星，那么等她回国，就当他的经纪人，这样不论他走到哪里，她还是可以和他在一起。

　　只是后来。

　　他们结婚了。

　　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很好奇。”俞杭突然说，“你前夫如果知道你当了经纪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顾意梨转过头：“这还能……有什么反应？”

　　“比如，”俞杭说，“他会不会觉得你当经纪人是为了故意找理由接近他？”

　　同样的话曾经许听给她这个提议的时候她也曾想过，顾意梨笑笑说：“应该不会。”

　　“那么肯定？”

　　顾意梨嗯了声：“因为我说不定会把他的资源抢走，到时候他只要不找我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

　　俞杭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几秒后，摇头失笑。

　　-

　　回到家，顾意梨和往常一样洗澡护肤，顺便给自己榨了杯果汁喝。

　　她端着果汁来到房间，就看到放在床上的手机震个不停。

　　她走过去一看，是许听的电话。

　　顾意梨坐在床上，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接起电话：“听听，怎么了？”

　　“姐妹，出事了。”

　　“？”

　　“你刚才是不是和俞律师去酒吧了？你们还一起走回家，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

　　“你快看微博吧。”许听顿了下，“你和俞律师在酒吧里被人拍下来了，后来这人还跟着你们一直到了小区里。”

　　“……”

　　“那个博主我看过了，顶着陆凌骁的头像，主页也全是陆凌骁的照片，应该是陆凌骁的粉丝。”

　　顾意梨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发了什么？”

　　许听给她复述：“就说你趁陆凌骁不在，大半夜和一个陌生男人秘密幽会，还、还……”

　　“还什么？”

　　“……还不要脸地去男人的家里跟他偷情。”许听一口气说话，气得不行，“你说这些粉丝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就和俞律师喝个酒吃点东西，要不是我今天临时有事，我肯定也在了。而且你们只是碰巧住在一个小区而已，也能被引申出这种含义，真是气死我了！”

　　“你先别生气。”顾意梨反应平平，“我看一下。”

　　她说完，把和许听的通话开了免提放到后台。

　　她的微博自从和陆凌骁离婚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本身就是为了他开的，既然不想关注他的信息了，她就没有再上线的必要了。

　　顾意梨登上微博，首页满屏都是转发的她和俞杭的照片。

　　在酒吧，他们面对面坐在一起喝酒，有说有笑。

　　以及回去的路上，两个人肩并着肩走。

　　不得不说，这个偷拍的人技术很高，他们只是并肩走，也能被他拍出一种像是手牵着手在散步的感觉。

　　“姐妹，你看到没？”许听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陆凌骁粉丝的战斗力可真强，这才不到一个小时，你和俞律师就上热搜了，连我这儿都接到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同事打来问我怎么回事的，要不是他们的电话，我都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意梨随便看了两眼评论，底下基本上都是在骂她的。

　　她退出微博，自从她和陆凌骁结婚后，前前后后就没被他的粉丝少内涵，这些她早就已经无所谓了。

　　如果她和陆凌骁没离婚，她看到这些可能会很生气。

　　然而现在，她心里甚至连一丝起伏也没有。

　　她和陆凌骁已经离婚了，她不管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没必要和别人解释。

　　“看到了。”顾意梨喝了一口果汁，“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