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真的就是那个20年前隐于江湖的会空和尚?”尽管他已经开口确认了,但我还是不肯相信。
“你还是不要叫我会空吧,当年师父就是让我领悟一个空字,才取这个法号的,但我不喜欢。”他说着将头顶的那盏假发取了下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用纸巾擦了擦光头。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脑袋顶上的六个香印。
货真价实!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踏破铁鞋无觅处!
“那你真的肯帮我?以五灵寺创始人的身份撤销对我老婆的控诉?”
“如果不肯,你也不会遇到我。”
“啊?”
“没什么。”会空将假发重新顶在了脑袋上,我却觉得凌乱头发下的他没了刚开始遇见时的窘迫,而是周身都充满了光晕。
欣喜之余,更多的疑团涌上了心头。
“那你清楚现在五灵寺的发展吗?人人都信奉它,虔拜它,我却觉得如同潜藏鬼魅的邪寺。”我只不过是去了一趟,就有无数的怪事发生在我的身上,而且近期出现了很多幻境。
就像是之前用儿子抵债的父亲,被衰神害死的男人,一直给自己理线的老太,也和五灵寺脱不了干系。
“如你所见,我已经20多年没和里面来往,为什么离开寺庙,就是不想在水深火热中去争夺名利。为什么不离开城宇,就是因为偶有五灵寺风声会流入耳际。”
“都说一个公司的风气会随着创始人的心性而定,一座庙宇更应该如此吧,你为人亲和友善,和寺庙的风气大相径庭,五灵寺能变成这样定是有人从中作梗,难道你就任由他们糟践你的心血?”
会空目光定向前面又似无物,“二十年前那本就只是一座闲院,若是你进去过,定会发现庭前悬空石瀑,庭后苍翠葱林。”
确实,五灵寺不管是在建筑上,还是选址上都非常有讲究,可以说里面风景如画,这应该也是寺庙火爆的原因之一吧。
我那天去的时候,无意间还看到了一个网红在寺庙里面搞直播。
“我是美术出身,除了画自己就是画佛,家里人建了闲庭,买了佛,后来我总把我画成佛,又总把佛画成我,五灵寺就此诞生。”
所以到底不是草根,寺庙说建就建,佛像说买就买,“什么家庭?”
这下我更对他起了好奇心。
“睡吧。”
刚好就在这时会空翻身平躺在,草席上双目盯着天花板,闭眼之时我却觉得他的额间开了另一只眼。
说来也奇怪,我睁开眼时又是刚好八点整,却已不见会空的身影,就连那张他视若珍宝的草席都不见了。
难道就这样不辞而别了?
不是答应我去保释人的吗?怎么说走就走?
我连忙翻身爬起店铺前,前前后后窜了几条街,也没有见着他的影子,突然我晃眼到了监控器。
连忙将视频调开,想看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走的时候往哪个方向?
鼠标将播放键往前滑了不少,径直拨到了凌晨三点,那时候草席上就已经没了人!
没有灯光的照耀,视频里面所有的事物全都变成了黑白,包括会空。
监控器摄像头外边飞过一只大蛾,扑散过后,就看见盘着腿挺着直板,坐在店铺正中央的会空。
眼观鼻,鼻观心,左手滑动着念珠,右手一直重复着上下摆动……
大半夜不睡觉,这是在念诵佛经吗?
而此刻我正酣睡在沙发上,一点知觉都没有,若不是因为他右手在机械性的摆动,我都怀疑这是一张静止画面,他的身体可以说是纹丝不动,如同一块石雕。
他到底在干什么?
我心一惊,按了快进,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一直到凌晨五点,他才收起了佛珠,站起身子,将草席卷了卷,背在背上,离开了店铺。
还有昨天?
我慌乱的将时间调到了昨日,发现他竟然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连诵经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嗡嗡嗡——
就在这时兜里头一阵颤动,我打了个寒战,咽了咽口水,才将兜里的手机掏出来。
张律师。
“李哥,今早上警局打来电话说五灵寺无故撤销了控诉,决定此事私了,嫂子也不用等到开庭接受判决,现在就可以去接人了!”
会空没有骗我!
我一高兴,刚才的所有疑虑全都烟消云散,拿着外套就出门走到门口又折返到镜子前头,摸了摸扎手的胡渣,洗了把脸,又重新出门了。
盼天盼地,盼星星盼月亮,酥酥终于回家了。
我原本准备做一桌好菜来庆祝这大好的喜事,可当酥酥洗完澡之后出来,我才发现她的情绪并没有很高。
“怎么了?酥酥,回到家了难道还不适应?”
她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但我对她太了解了,这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笑。
“或者说你还有什么疑虑?”
“没有。”酥酥再次摇头,我恭敬地将椅子挪开,待她入座之后才坐了下来。
半晌都没有动筷,举起筷子之后却先发问,“那个雅妹被你送走了?”
“雅妹?”一提到他,我心里面还有一丝愧疚。“那天去商场,她走丢了。”
“你们去了商场?”酥酥一发话,我的头皮紧了紧。虽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但酥酥这么一问,我还是会担心她因为我带雅妹去商场而生气。
“哎呀不是,她这不是没有衣服穿吗?你的衣服她又穿不下。”
“所以你把我的衣服给她穿了?”
噗——
我只觉得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为什么这些疑问看似平常,但怎么这么让人心惊肉跳呢?
不能再任由他问下去了,连忙夹了两块红烧肉到她的碗里。
“快趁热吃!你还没有跟我讲在里面遇到的事情……”
“你不仅把我的衣服给她穿,还让她睡我的位置?”
疑问?质问?还是陈述?
我判断着她的语气,不希望好不容易的团聚,因为雅妹的事情而闹得不高兴,于是索性就直接在根源上打消她的疑虑。
“没有啊。”有些心虚,嚼了颗花生米来掩盖。
“真的?”酥酥灼灼的目光却对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