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毕竟是受过全套封建正统教育的女儿家,正因为如此,杨致才觉得她的泼辣好动尤其可贵。既然二人的姻缘已是上天注定,如果相互之间能多一些了解,将来的婚姻生活也不至于死气沉沉。
所以在秦空云从金陵返回信阳之前,杨致也不急于送她回庐州,不管干什么都有意无意的带她一起去。杨家的动静不可能瞒过沈玉,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在杨致面前温顺了许多。
十天以后诸事皆以理顺,徐文瀚与杨致也在夏历武成二十四年信阳的第一场雪中,迎来了秦空云。因三人的关系已有了质的变化,重逢的气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天晚上杨致来到沈玉房中,不等他开口沈玉就平静的问道:“我该回去了,是么?”
“你都知道了?那就好。我托秦兄遣派四名精干护卫沿途护送,后天一早启程。”
“后天?我……我还要收拾行装,你早点回去睡吧。”
第二天沈玉把自己在房里关了一整天,几乎没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杨致去敲了几次门,也不见有什么反应,只好任她去了。
第三天一早,杨致一直将沈玉送出信阳城外十余里。他还没和沈玉发展到依依不舍的程度,但二人这一分别不知下次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心中多少有些惆怅。
一路低头不语的沈玉终于开口了:“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如果是一路顺风、多多保重之类的废话就免了。”
杨致骤然发现,除了那几句例行公事般的废话,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你挺可爱的,以后要是能多对我笑一笑就更可爱了。哦,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不能换上女装?我还没见过你穿女装是什么样儿。”
“就这些?……你怎么不早说?你知道吗?我昨天想了一整天,就是在想今天该跟你说什么。”
“又不是生离死别,没那么严重吧?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啊!”
“即使那伙贼人不去庐州诓我来信阳,爹爹也曾吩咐过,要我编排个由头来找你。即使爹爹不那么说,我自己也会来的。因为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嘿嘿,那你说说看,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我不懂爹爹为什么要我跟你说那些话,也不知道你和秦公子与徐先生将来要做些什么。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会轻易被人左右的人。所以我干脆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
“你比我原来想象的要聪明。”杨致苦笑道:“将来会发生什么,谁知道呢?有些事是男人必须做的,你不知道反而更好。”
沈玉犹豫片刻,鼓足勇气道:“你是我的男人!我只知道我的男人对我很好,这就足够了。以后都要万事小心,到了长安记得给我报个平安,……我便在家中等你前来迎娶了。”
对她来说,能当面表白心意已经够大胆的了。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俘获未婚妻的芳心,如果把前世花样层出不穷的泡妞*尽情发挥出来,真不知会祸害多少女孩子!
杨致不由暗自惭愧,心底涌上一股柔情,牵过她的小手笑道:“回去不要成天胡思乱想,世道不太平,最好别再满世界乱跑。我会常给你写信,有空就会来庐州看你。”
沈玉满脸通红的低头应道:“嗯。”将手挣脱出来,不舍的道:“你回去吧!不然我怕走不成了。”
秦氏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快捷、最先进的通讯手段,一般通过各地分号像接力赛一样传递消息,紧急情况下使用信鸽,在这年头绝对称得上高科技。据秦空云说长安一切早已齐备,杨家父子说是说举家搬迁,行李却大多只是换洗衣物。
由于秦氏采取的是就高不就低的估算原则,算上四海楼两万两的赔偿,杨家产业折算成现银高达十六万两。杨致手上还有上次敲竹杠敲来的十万两活钱,拿出四万两凑成二十万两整数,另外拿出一万两给老爷子零花。俗话说出门多带钱,只要腰包厚实,自然底气十足。
一行人等抵达长安安顿下来,已是一个月之后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了。为了便于往来照应,秦氏在秦府附近为杨家准备了一处颇为宽敞的宅邸,仆役用具一应齐全。
夏历武成二十四年冬,塞外遭遇数十年不遇之大雪,突厥死于酷寒者甚众,牛羊马匹更是冻毙无数。突厥全面撕毁与大夏签订不到半年的和平协议,派兵大举南下劫掠。是年十二月初,十万突厥铁骑兵临朔方城下,讨虏大将军卫肃坚守不出。
北方边境的战事,似乎对长安百姓的生活影响并不大。初到长安的杨致每天无所事事,除偶尔与徐文瀚和秦空云围炉喝酒高谈阔论,大多数时候是领略长安城郭的恢弘壮美,品味三秦之地的风土人情。
这天杨致出门逛了半日,在大街上随便找了家小店歇脚。要了二两老白干和一大碗香喷喷的面夹馍,悠哉闲哉的吃着喝着。
“让开!快让开!”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劲装大汉紧跟着一辆马车从街尾疾驰而来,街边行人和摊贩纷纷仓皇闪避。
马车经过小店的时候,车窗里突然甩出一块糕饼,不偏不倚正好扔在了杨致碗里。杨致猝不及防,被红扑扑的辣油面汤溅得满头满脸都是,顿时狼狈不堪。抬头一看,前边一个挑担的老头大概是被吓傻了,愣愣的望着呼啸而至的马车,却站在街心一动不动。
杨致也顾不得恼怒了,下意识的飞身奔出,两个起落跃上马背,在离老头两三丈处强自勒住了马车。喝道:“老丈!还不快走?”
挑担老头这才如梦初醒,连忙闪到一边,只听车内有人窃窃私语道:“飞扬,坏事了,又闯祸了!”
“小五,那厮身手好像很不错。不过身上似乎有血迹,莫非刚才受了伤?赔钱还是小事,若是被……知道了,咱们又要挨罚了。”
“亏你还大我几岁,怎么那么胆小?咱们在这长安城里怕过谁?你等着,看我的!”
杨致的隐龙经一直勤练不辍,耳目之力远胜常人,对车内二人的话隐约听了个大概,心知是碰上了两个来头不小的官宦子弟。他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好在没有伤人,暗暗打算就此作罢。
转念间四个劲装大汉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但都面无表情并不说话。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喝斥道:“大胆狂徒!你撞飞了我的糕饼不算,还敢当街拦下小爷的马车?来呀!与我拿下送衙门法办!”
这倒打一耙的台词居然如此熟溜,显见不是用过一两回了。杨致回头一看,车里钻出的竟是两个半大的小屁孩子!
两个孩子衣饰华贵,一大一小。大的约十四五岁,小的不过十岁左右。发话的正是那个小的:“看什么看?小爷说的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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