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衣带诏
对钱氏而言,这也就无非是收个家奴而已,多大的事情啊?
钱氏挥挥手绢,便命人带了张青西去洗浴。看他一副老实本分样子,这辈子没法翻身了。于是取名“钱不多”,这辈子你就继续穷着,等到下辈子,也许能摊上好运气吧?
钱不多看着胆怯懦弱,不过耕田种菜倒是一把好手。不过月余功夫,钱氏就能吃上各种新鲜菜蔬,再也不要提心吊胆地防着别人祸害自己了,自此才算真正信了钱不多。
这个时候的刘豫,还在长垣县与常胜军对峙。当然说是对峙,其实还有其他的算计等着变现。卫南的常胜军在李通率领下,已经兵进蒲城,双方数次交战,难分胜负。
这让刘豫大大地舒了一口气,没了张令徽的常胜军,也并非那么难以应对。甚至比起去宛亭一带游击的那支常胜军,李通的行军作战,也只能说是中规中矩。
那就攻一下封丘,打草惊蛇吧?
“郭永者,大名元城人,字谨思。刚明勇决,博古通今,以荫任丹州司法参军,寻知大谷县,累迁河东提刑,以河东义胜军投金事,贬知封丘。
靖康五年,刘豫举大名三万众来寇。封丘孤城无援,郭永亲率士卒昼夜守城,伺间使部将翟兴出兵城外,袭扰大名军寨。
刘豫使其子刘麟率众攻围益急,又军中有俘常胜军、黎阳军数人,大呼城下日:二军已破,汝无援也。今降者可得富贵,不降者无噍类也。
守城将军翟兴及其将李恭相顾色动,郭永大言日:今日正吾侪报国之时。
刘麟不得寸进,乃阴遣细作多携财货随封丘军出城将士潜入城内,得翟兴部将杨伟、金润成为内应。又使高仲、李成在城外布置,引翟兴部来攻。
翟兴不察其谋,是晚果帅军出城突袭,高仲、李成伏兵尽起。翟兴坠马遇害,封丘军主力尽墨,自是不复能战,而刘麟攻城愈急。
良久城陷,郭永坐城楼上,李恭欲掖之以归降,不从。诸子环泣请去,不语。刘豫遣骑召之,郭永正衣冠南向再拜讫,易幅巾而入刘豫营。
刘豫欲得其人,故作色威之曰:城上阻降者谁?郭永曰:不降者,某家也。
刘豫素闻其贤,乃引坐相语,欲以富贵啖之。郭永嗔目唾曰:无知犬豕,朝廷以学士厚养汝,何故叛乱之?某恨不醢尔以报国家,何说降乎!
刘豫色变,概其以士大夫而举兵向汴京,心亦戚戚也。今讳郭永言,欲麾之使自去也。郭永复戟指刘豫,厉声曰:胡不速杀我死?当率义鬼灭尔曹。
刘麟怒而断其臂,郭永复以左臂戟指岡骂不休。刘豫遂令杀之,一家皆遇害。封丘城内,虽素不与郭永合者皆面恸。刘豫兵去,城中相与负其尸瘗之。”《新宋史-贰臣刘豫传》
刘豫聚兵封丘,言必奉“衣带诏”,行必欲“清君侧”。又谓朝纲重振日,他便要“垂钓渭溪上,散发弄扁舟”。以示自己绝非为了私人权势,纯粹是要匡扶宋室也。
“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朕丕承万世之基,追述三朝之志。矧乎家国之仇,接乎月日之近。夙宵是悼,涕泗无从。
近有郭药师者,出身北狄之邦。受太上皇提携,得列华庭。无寸功与国家,而骤据宰辅之阶,实有欺罔天下之罪也。
昔太学生投书言事,不约而来者几数万人。概彼辈赤胆,不忍见祖宗衣冠,尽墨今日也。唯郭药师阴结党羽,敕赏封罚,尽委诸太学生之过,刑杀者十又七人也!
衣冠遗黎,虐视均于草芥。骨肉同姓,吞噬剧于豺狼。此皆非朕意也!乃自夙夜忧思,恐天下将危。
言乎远,言乎迩,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卿乃国之干臣,太上皇检拔于河北,欲托付于朕,使卫祖宗制度也。
朕今勉卿于外,必允资于众力。使兵出有名,师直为壮。益砺执干之勇,式对在天之灵,庶几中黎旧业之再光,庸示永世宏纲之犹在。布告中外,明体至怀!靖康四年六月诏。”
甚至就连官家赵桓的这份缩减版的“衣带诏”,也被刘豫学着羽山大学的撒传单做派,用小单子印刷了,又派出细作,张贴、或抛洒得汴京内外到处都是。
汴京城中自然人心惶惶,因为官家赵桓还在汴京宫中!刘豫却把官家“衣带诏”散播得到处都是,这岂不是置官家于危殆之中?
谁能保证郭药师激怒之下,不会对官家做出什么危险举动?昔日汉帝“衣带诏”事发后,曹孟德可是杀尽汉帝身边所有人的!
他刘豫是真心要勤王、清君侧,还是别有所图,明眼人自然一清二楚了。
问题是,刘豫这么干,他又想得到什么?官家一日不得脱危局,便要下诏否认这份“衣带诏”的。如此,岂不令官家并朝廷,皆见疑与天下吗?
刘豫的想法,却没什么复杂。他要的就是乱!如今大宋地方势力,河北宗泽外强中干,关中赵楷虚张声势。但是河东赵构,京东安兆铭,却都有十足能力捏死自己的!
便是汴京城郭药师的势力,也非自己可以相抗。这才是宗泽不相信自己真敢挥师汴京的关键所在。但自己,也真的没有更好机会行此大事了。此战,唯有乱中才能取胜。
顿兵封丘城下,把舆论造的天下皆知,不光是要吸引郭药师主力到北门来,为王襄的西路军伏兵在南城创造入城机会。而且也是为了断绝西路军入城后,仿郭药师故事!
若是计划无太大变化,王襄必然先自己入汴京的。而且秦桧也早已回了汴京,以他二人的尿性,不乘机占了位置秉国,再把自己晾在城外,受天下人的围攻?那才是咄咄怪事!
赔本的买卖,刘豫自然不会干。所以从他起事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想过再把赵桓放在天子位置了。等到王襄、秦桧想要倚天子而领诸侯时,自己正好可以再次发声质疑。
现在的赵桓,依然身陷囫囵,他必然要否认“衣带诏”故事。可自己手上,却握有太上皇玉玺!“范围天地,幽赞神明,保合太和,万寿无疆。”这都是如假包换呢。
说起来,真正让刘豫参与其事的最大倚仗,就是这块玉玺了。有了玉玺,就可以说是官家传诏书时一起托付的,赵桓百口莫辩也。
经历了赵桓“衣带诏”故事后,赵桓言行前后抵牾,那是失信天下的大罪!帝王失德后,便不足以君天下。
天下的民心已乱,到时无论返政太上皇,还是另立皇弟或太子为帝,都不再是秦桧、王襄们能够把握了。
说不定赵楷、赵构、赵臻等人,还要四处托人求着自己,以谋取傀儡一般的九五之位呢。呵呵,那自然是不太可能了。因为最好的皇帝,就是最年轻的皇帝。
甚至太子赵谌都未必合适,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就开始在宫中与宫女们乱七八糟,也是失德呢。不过二皇子赵谨年方三岁,就已经生的英明圣武,倒是个非常称职的好皇帝啊!
刘豫发布的衣带诏故事中,需要确认的就是三件事。其一是官家给他刘豫下诏是否属实?嗯嗯,肯定是在虚言,因为官家刚刚下诏辟谣,此事不存在。
其二就是郭药师的出身问题,功绩问题。功绩上好说话,总览北伐之功嘛!出身上有点问题,不过现在补一个制科,加入到士大夫序列,时间上似乎也来的及?
其三就是太学生之乱的平反问题?
嗯嗯,朝廷此前处置太学生之乱时,的确太过武断。其间枉死者十数人,皆太学领袖人物也。国家文华,至此一滞。
众大臣、名流人物乃纷纷请于朝廷,以为当此乱局,国家当以和气为贵。何妨恢复祖宗不杀士大夫的制度,为那些冤死的太学领袖们平反冤狱?太学生沈长卿就上书再言:
“臣闻二月初五日,太学生陈东等率士伏阙上书,极言李纲、何栗忠义,张帮昌、郭药师等辈奸恶。冀陛下聪明睿断,罢郭药师而相李纲,以厌天下之论也。
是时京城百姓群聚艮园,不约而来者几数万人。其后乘时恃众,入击内侍,盖缘此辈平居耀武扬威,欺压良善已成恶习,细民受虐之深积怨之久,以至于是尔。
至若艮园财货之失,宫人之亡。实为京师无赖子乘火打劫,民间目睹者,不下二三子。朝廷当付有司彻查追究,昭律法之清明,何以尽委诸太学生之过也?
当是日也,戎虏拥兵困辱中国,夺我玉帛,侵我土地,使燕京、忻州、代州一日间归与女真。海州本中国之土,亦乘火打劫,自此徐州、邳州、青州、兖州尽收其囊中。
此国破家亡之兆也!而朝廷大臣却要一昧息事宁人,屡增岁币与北朝,下嫁帝姬去海州。恬不以为耻,反要争相叙功?
复有闭塞言路,乃拒死谏。非由此曹,百姓何以致之?故危疑之间,发其痛以至于极,非太学生所教而为之也。
若夫举数万之众,不烦召而群聚帝阍,如出一家,曾无异意者,岂陈东一布衣寒士所能驱率哉?而朝廷大臣不教而诛,此岂名臣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