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不愿意和你站在一块,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虞幸当即就是冷哼一声,丝毫没有被伶人吓到,反而,伶人没有在他之前先出大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其实他进不进前十也无所谓,只要伶人不进就可以。
“……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我很愿意跟你站在一个阵营?”虞幸打开打火机,幽幽火光在黑暗中极为显眼,暖色调的光芒将虞幸的脸分毫不差地映出,“这话就算我说了,你能信?”
打火机的光静静地照亮了一小片角落,同时将离得不远的伶人的身影也照了出来,那张雌雄莫辨的脸上线条柔和,浅色瞳孔在这里看不真切,但也看得出这是一张干净的没有涂抹任何颜色的脸。
伶人眼角微微弯着,看起来就如以前那般柔和又温暖,他好听的嗓音里也带着笑意:“那的确,现在的你就算对我说些好听的话,我也不敢全信,说不定下一秒就要遭到报应了呢。”
“不过,这次你可以不用对我那么警惕,我先到了,却在这里等你,不正是一种退让?”伶人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虞幸面前,微微仰起头,直视虞幸的眼睛,勾唇道,“好了,被你的打火机吸引过来的人已经够多了,保证超过七个人,这个名额我一定拿不到……可以将它关掉了么?”
虞幸一言不发,往两边看了一眼,他刚才打开打火机就是为了让别人看见而立刻围拢过来,只要填满十个名额,他就不用在这里和伶人周旋。
伶人直接看穿了他的目的,却没有阻止他,是有别的布置?
“唉……阿幸,关掉吧,不然你可要被大家注意到了哦?”伶人但语气完完全全是一副和替他着想的样子,见虞幸没有动作,他竟然直接伸手,握住了还燃着火苗的打火机。
火焰灼伤在伶人那双虽显白皙纤细,但手指各处都有因为曾经练习花枪而磨出茧子的手上,噗的一下灭了。
虞幸在视线暗下去的瞬间就抓住了伶人的手腕,他怕伶人趁这个机会直接跑出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虞幸握住伶人手腕之后也察觉到了,伶人现在的身体素质被压制得比他还狠,手腕软的一如从前,像是用力一些就会被捏断。毕竟伶人的能力应该都是在进推演之后才拥有的,不像他进推演之前本身的身体素质就因为那种诅咒而达到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地步。
所以,现在伶人相当于完全不可能挣脱他的状态,可是为什么伶人要把自己送到他手上来?
要是伶人想借机把虞幸推到风口浪尖,让其他的推演者都对他产生警惕的话还好说,可伶人刚才亲手灭掉了唯一一个可能曝露他样貌的打火机。
“阿幸,我如果真的要这个名额,就不必等你了。”伶人和煦地笑着,“这次活动非常重要,各个势力一定会在后面的一天之内商量好一个最佳的分部计划,五个层次必须有绝望级以上领头,我也会是其中之一。想来,我是没有多余的精力害你的。”
虞幸扬了扬嘴角,明显不信。
“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这次的活动对你很重要,我绝不干扰你,你也不用在意我。”伶人道,“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
虞幸没问出来,他知道伶人既然这么说了,一定会接着说下去。
“在推演者当中,能够预测未来的占卜者可不止你那位朋友哦~我看到了你的宿命,你会在这场活动里遇见你的宿命,躲不掉的,也不该躲。”伶人似乎提到这个就很愉悦,“而我乐见其成。”
“哈,我亲爱的伶人老师,看来之后我会遇到些让我觉得疑惑的事,而你正想通过这些话来误导未来的我吧?”虞幸已经过了容易被骗的阶段,说实在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长出现在的这种反应能力。
“你又要做坏事啊。”他咧嘴一笑,“那我就等着我的宿命了?”
伶人的身体似乎微微顿了一下
他沉默两秒,感叹道:“真令人苦恼,现在真的骗不到你了么?虽然我很乐意见到你变得越来越堕落,但超出掌控的你真是让我不太高兴。”
然后,他似乎略过了那个话题,突然问道:“你的朋友能预言到韩彦会进入哪个直播,我难道就看不到你们可能做出的行动了吗?阿幸……恐惧医院那次,我可是实打实的为了你,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啊。”
虞幸瞳孔一缩,随即眉头一挑,略微低头,他记得火光暗下去之前伶人的站位,一低头,他现在的压迫感就会更强:“怎么?你不会是想说,你预见到了赵谋对韩彦的预测,为了让我开心一点,完成对韩心怡的承诺,所以故意什么都不告诉韩彦,让他继续进入了恐惧医院吧?”
“是不是下一秒你还得说,我在最后用了你的力量去对付你的人,对你来说是一种莫大的肯定?”
“你还是想用这种套路来恶心我,让我对我自己的行为感到厌弃?”
几个反问再次让伶人陷入沉默,他轻笑一声,似乎是没想到虞幸现在这么难搞。
如他所愿的成长了,成长的速度却远超他的想象。
可伶人的心理素质实在是太好,无从下手的事实只会给他更多的兴趣和愉悦:“你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也没有别的补充。阿幸,你越来越了解我了。”
“是啊,不了解你怎么杀了你?”虞幸语气中透着一丝讥诮,“我以后啊,一定还会多、多、了解你的,而今天,可要麻烦你陪我一起在这儿站一会儿了。”
他说着用了点力,把伶人拉着往远离大门的位置带了带,伶人没有挣扎,恐怕此时也确实挣扎不了,虞幸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了。
刚才看到火光围拢过来的人已经走到近前,有个熟悉的声音笑呵呵传来:“是哪个好心人做好事不留名,临走了还给我送个温暖啊?虽说是封了我的运气,但我怎么觉得我运气还是挺好的?”
冷淡而平缓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感言出去再说。”
是曾莱和任义的声音。
他们没有耽搁,直接走出大门,门上的数字跳动到了“05”。
“真是好兄弟呢,如果死了一个,另一个会是什么反应?阿幸你说呢?”伶人声音柔和地问。
“你想动研究院的人?”虞幸何尝不知道因为曾莱和任义都和他认识,而且说起来关系还不错,所以伶人才会用这种话来威胁他。
“一个破研究院罢了,有什么动不得的。”伶人笑了,“他们的靠山已经死啦。”
“……那你就试试,和我无关。”虞幸冷漠道。
“真的会觉得和你无关吗?”伶人意有所指,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危险。
虞幸这次没搭理他。
“哦,看来你还不够关心他们。”伶人若有所思,“那换成赵谋和赵一酒怎么样?这对兄弟关系更好,还是亲兄弟呢。啊哈……阿幸,你说,在这么危险的荒诞世界,他们两个谁会先死?”
虞幸:“你先死。”
伶人:“哦~你着急了……”
“呵,的确应该你先死。”突然,一个阴郁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这声音接近得悄无声息,连地上的碎玻璃渣儿都没响。
但虞幸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赵一酒!
赵一酒能在黑暗中行动自如,这能力他早就已经见识过了,他早就猜测赵一酒的能力在这个地方非常的有优势,绝对会是前几个找到门的人,果不其然,现在就找来了。
不仅找了过来,还顺带着对伶人放了句狠话。
虞幸眼中出现笑意,下一秒,就听赵一酒接着问:“不过,这是谁?你是在限制他的行动吗?”
显然,这话是对虞幸问的,赵一酒不仅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来回,甚至还能看见虞幸握着伶人的手腕。
虞幸:“……”所以赵一酒根本只听到了那一句话就直接过来反驳了,压根不知道他自己反驳的人是谁吗!
伶人隔着黑暗,嘴角无声勾起,他对虞幸以外的人向来没有多少容忍度,温声回应:“好久不见,我刚才正在跟阿幸商量,下次挖你哪只眼睛呢。”
“啧。”虞幸面色冷了些,赵一酒肯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但这句话的重点也不是挑拨离间,而是……
赵一酒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他想起了这个人是谁。
挖他眼睛的人只有一个,死亡平行线中的那个……伶人!
哪怕是现在想来,他依旧能回忆起当时眼球被直接剖出来的痛处,痛就算了,他最不想回忆的是被全面压制时的无力感,以及那种仿佛被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活与死都要看拿刀者心情的屈辱。
“虞幸。”赵一酒低声道。
虞幸听他情绪不对,下意识说:“你想打就打,我给你摁着。”
赵一酒:“……”
伶人:“呵。”
赵一酒最终没有打。
他冷酷道:“在这里打一顿出气有什么用,我会看他死的那一天。”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那扇学校大门。
他没打算等虞幸,一看到这个局面,他就知道虞幸一定是在拖着对方,他只需要去填补那十个名额中的一个就是帮忙了。
接下来的剩下的四个名额也很快就被别人占据,虞幸一直摁着伶人,直到门上数字跳到了“10”,伶人才开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么?”
名额已够,不会再出意外了。
虞幸放手,度过了不好好解决可能会变成巨大隐患的事情,他暂时轻松起来,压根不想回伶人的话,直接往大门走。
伶人也没有追,看着人的背影在大门的数字微光照耀下浮现一瞬又消失,他笑容依旧,然后脚步移动,远离了人逐渐变多的大门口附近,来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点。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能听见挂在隔壁教室里的时钟的指针前进声。
伶人靠在一间教室的窗户下沿,像是有些累了似的,长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搭在一侧,他浅色的眼眸看向眼前的虚无,对着黑暗轻笑道:“他已经走了,你还准备看着我吗?会长。”
“我看你一秒都嫌浪费视力,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小戏子。”黑暗里出现了一个毫不掩饰嘲笑的嗓音,“你为什么老威胁他?威胁他就能让他进单棱镜陪着你?虽说现在不是青天白日,但你也别老做梦啊。”
“我要的才不是他进单棱镜。”伶人还是柔和从容,“我只是想看他堕落而已,不觉得很有趣吗?自诩不想与我这种东西为伍的小少爷,最后还是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这样的屈辱,足够令他这种清高的人从内部崩溃了。只要他一崩溃,他就不是让我纠结的少爷,只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
“你有病。”黑暗里的人也不知是不是笑了一下,“非要让他堕落,就为了证明他是个失败的实验体,然后你才能说服自己杀了他,拿回你当初放在他体内的诅咒和规则?”
鞋底踩在玻璃渣上的声音从远处接近,直到来到伶人面前:“当初你为什么要选他呢,真这么眷恋他眼中的神色,就好好演一辈子,当一辈子朋友,演到他老死,再去找别的目标不好么?他又不是唯一的选择。现在疯的是你和他两个人,你贱吧。”
“我贱啊。”伶人理所应当地承认了,“戏子卑贱,自古如此。我也有病,病到你都不敢拿我怎么样。不是吗,会长,我要不是这么贱,这么疯,你早能把我杀了吧。”
“不像现在,你也会担心被我杀掉,跑那么远,再也不回来了。”
伶人目光幽亮,某一瞬间,他准确找到了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并且和对方对视:“寻花人找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出现,却在这个时候来见我,想来警告我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种了满园的黑玫瑰。”黑暗中那人终于还是笑出来了,“之前一直没机会,现在我倒想问问你,之前好几次你差点成功引导他堕落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希望我出现拉他一把,免得他死在你手上。”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帮了你很多次了,而你就知道恩将仇报,还要杀我。”
“唉……现在善良的人真是没人权啊,我都能看到结局了,你会毁在自己手里的,等你什么时候死了――估计快了吧,我每年去你的坟头上给你送朵曼陀罗华。”
黑暗中的人说完这一句,突然没了声响。
伶人笑着伸手,在前方探了探,只摸到一片虚无,刚才的人离开得比赵一酒还要安静,比虞幸还要不可挽留。
“不会的,”伶人收回手,捻了一下指尖,“你们都会死在我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