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九十年代,全国上下刮起下海热潮。
陈叔也就是陈凌霄,当初是一名普通工人,在不顾及家人的反对,也加入了下海的潮流中,一年内将自己从银行贷款全部赔光,又是一年光景,不光有了钱,身边还多了一个叫二胖的人。
“哥,这家人欠咱们钱,一直不给。”二胖跟在陈凌宵身后,翻着账本,轻声说道。
“进去看看!”陈凌宵夹着腋下的鳄鱼牌皮包,推门进去。
“杨老二,啥时候还钱啊?!”陈凌宵将手包随手扔在土炕上,轻声问道。
那手包不知装的是何物,只感觉落在那土炕上重重的,在那海绵垫上震起来一阵灰尘。
“陈哥,不是我不还,你看我家那孩子张嘴就要喝奶,我实在没钱啊?!”杨老二带着哭腔,指着一旁那朴实的妇女怀中抱着的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娃,开口回道。
“当初借钱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陈凌宵皱着眉头,轻声喝道。
“陈哥,在宽限我几日,我一定还钱,您看行不?!”杨老二跪在地上,脑袋磕在那地上,发出一阵阵响声,开口乞求道。
一旁的妇女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另一只手捂着那准备哭出声的孩子。
陈凌宵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下磕头的杨老二,又看了看那坐在土炕上的朴实妇女,半晌没有说话。
陈凌宵不说话,屋内的其他人更是不敢言语。
“你要两日时间,我给你六日时间,先把利息还清。”陈凌宵扔下一句话,起身离去。
说来这杨老二也是守信之人,说是两日,便就是两日,两天后找到陈凌宵。
“陈哥,这是利息,您点点!”杨老二掏出一把票子递给陈凌宵,这一把票子里头有那一分的,一毛的,两毛的,反正是没一张大票子。
“不用点了!”陈凌宵摆摆手,从二胖的手包里掏出杨老二的欠条,当场烧掉。
“陈哥,你这是……”杨老二也被陈凌宵的行为给怔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
“我信你的为人,利息已经给了,本金啥时候有,啥时候给我!”陈凌宵摆手示意,云淡清风的来了一句。
“谢谢陈哥,谢谢陈哥。”杨老二也知道陈凌宵的这一下肯定损失了不少。
“哥,为啥啊?!”一旁的二胖直至杨老二离开后,才不解的问道。
“有的人值得帮这一把,你看他走路两腿发虚,说明这两天拼了命在干活儿,想还钱,这种人值得咱帮一把,没必要逼得太死。”陈凌宵摆摆手,裹了一口烟,轻声回道。
“滴滴~~~滴滴~~~”
陈凌宵腰间某托罗拉新款传呼机响起来,陈凌宵扫了一眼,从手包里掏出一个索尼爱立信翻盖儿的移动电话,回拨了过去。
早知道,当时有个大哥大那就是身份的象征,所有人打电话大部分是通过街边的公共电话,或者是小卖铺,话吧的电话来打电话的,陈凌宵直接掏出来一个索尼爱立信翻盖儿的移动电话,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象征肯定是不言而喻了。
“走吧,下一家!”陈凌宵通完电话后,将爱立信装进手包,冲着二胖说道。
“好!”二胖点头应道。
不多时,一个筒子楼内传来哭天喊地的叫声,陈凌宵与二胖并肩下楼,陈凌宵将手中的票子全部递给二胖,掏出纸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哥,你每次把票子都给我,就不怕卷着票子跑了?!”二胖接过钱,开玩笑的说了一句。
“我看人还是很准的,如果你卷着票子跑了,我没话说,说明我走了眼。”陈凌宵突然站住身,看向二胖,很认真的开口说道。
“……”二胖本是开玩笑的,却见陈凌宵如此认真的回答,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开口说了一句,“哥,我不会让你失望了!”
陈凌宵笑着,拍了拍二胖的肩膀,出了筒子楼离去。
过了几日,杨老二又来了。
这次杨老二的到来,陈凌宵从杨老二眼神中没有看到对生活的那种希望,反而有一种绝望。
“生活中的事儿,很多,你若是被生活打的抬不起头,它就越开心。”陈凌宵轻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对自己说还是对杨老二说。
“陈哥,这辈子你的钱我还不清了,我那孩子是那婆娘与他人所生,我辛辛苦苦干活儿,她在家里与别的野男人寻欢作乐,下辈子再还钱给你。”说罢,杨老二朝着门外走去,心中已是有了计较。
“等一下,这辈子的帐这辈子清,下辈子谁还认识谁?!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还哪里来的这辈子。”陈凌宵开口将杨老二喝住,继续开口,“没钱还,在我这里打工还钱。”
“好!”杨老二沉默了半晌,憋了半天开口应道。
“走!”陈凌宵带着杨老二,带着二胖,朝着杨老二家中走去。
果不其然,那朴实的妇女正在与那野男人寻欢作乐。
二胖直接一脸将那野男人踹到在地,看向陈凌宵。
“你跟了我,,那我就得有一个当老板的样子!”陈凌宵低着头点了一根烟,再次开口,“人都在这儿,你自己看着处理!”
“……”杨老二咬着牙,红着眼眶,双手握拳,轻微颤抖。
陈凌宵从二胖那里拿过手包,从里边掏出两沓子崭新的百元大钞,拍在土炕上,轻声开口,“两万够买他俩的命了。”
杨老二哭了,受苦受累的时候没有哭,侮辱被骂的时候没有哭,此刻哭的像个孩子,哭过了,杨老二站起身,跳上土炕抽了那女人两个大嘴巴子,骂了一句,“狗艹的**!”
“哥,我能跟你再借一千块钱吗?!”杨老二有些拘谨的冲着陈凌宵开口。
“……”陈凌宵二话没说,拿起土炕上的一沓子钱扔给杨老二。
杨老二接过钱,从里边抽出来十张左右,甩在朴实妇女的脸上,喝道,“你嫌我穷,当初就不要嫁给我,嫁给我又让我戴绿帽子,这一千全当是这一年多睡你的过夜钱,多余的给孩子买吃的,从此咱俩再无瓜葛!”
说罢,杨老二将剩余的钱还给陈凌宵,陈凌宵接过钱,再次抽出来十多张,甩在朴实妇女的脸上,喝道,“别来找他,否则我定不饶你!”
屋外,陈凌宵拍着杨老二的肩膀,给杨老二递烟,亲自上火,轻声说道,“过去了,就完了,别计较!”
“我懂,哥!”杨老二点头应道。
从此陈凌宵身边多了一个外号叫二羊的人,只可惜二羊走的早,用陈凌宵的话来说,“上天不让好人长命啊!”
陈叔在与我的交流中,从未提及二羊此人,二羊的故事我还是在二胖喝醉了酒,才絮絮叨叨说出来,也证明了二羊在二胖跟陈叔心里有多重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