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禹闻言,心中不禁冷笑。
马岳这一番言辞,不但直接言明自己在苍梧派有着较深资历,更是与筑灵境师叔关系密切,言下之意便是赤裸裸的恐吓,让自己知难而退。
但他又怎会退却?
项禹上前两步,拱手道:“师弟早听说过马师兄的威名,心中也是敬重。但师弟如今已是朱赵两家长老,是以除了门派外,尚要顾及世家之事。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师弟也不好坐视不管,还望师兄谅解才是。”
“微兄听闻师弟当年经历过南武城异族之战,这才被门派破格晋升为内门弟子,想来师弟非普通同门可比。而微兄与师弟身为同门,有必要提醒师弟一句,做事一定要审时度势,千万不要因一时利益引火烧身。”马岳眼睛一眯,深深的看了项禹一眼后,面色微凝道。
马岳在听闻门派中内门弟子相助朱赵两家后,早已将项禹的底细摸清。他虽并不畏惧,但多少也会给马家带来麻烦。
而唯一的办法,便是抬出张天放这位筑灵境同门师叔的威名,来威逼项禹主动退出。只是他没想到,这名师弟居然对此无动于衷,却让他心中有些不悦。
项禹面色一正,肃然道:“马师兄身为马家子弟,师弟则是朱赵两家长老。在苍梧派,你我确为同门,但如今却是各为其主。至于世家比斗,自然也是我等分内之事,想来即便张师叔得知,也会公正无私,绝不会偏袒于你我任何一方。”
“师弟果然好气魄,倒让微兄刮目相看了。不过,微兄之所以说起这些并非有意打压师弟,而是心生爱才之心。若师弟答应退出此次比斗,我马家同样可以邀请师弟为本族长老,而且好处比他朱赵两家丰厚一倍如何?”马岳虽心中愤恨,但面上却一副笑容,似乎真对项禹极为看重。
朱元、赵及两位家主闻言,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目光落在了项禹身上,生怕他因对方许下的丰厚报酬而临阵退缩。
而朱炎与赵地二人,心中也是一紧,面露担忧之色。
杜杉却毫不在意,好似认定项禹绝不会有此念头。
果然,项禹摇头一笑,道:“一仆尚不侍二主。况且师弟又是两家长老,又怎能做出这等有悖常理之事?”
马岳说了一个“好”字,目光冰冷起来,也不再劝说,转首看向杜杉。
“杜师弟此时出现在云岳山不知是何缘由,该不会你杜家也想相助朱赵两家,与我马家作对吧。”他目光灼灼,死死的盯着杜杉。
“马师兄说笑了,若真像马师兄所言,本族至少也要派遣一位族中辈分较高的长老,又岂会让师弟我前来呢?”杜杉耸了耸肩道。
马岳目光冷视的瞅了瞅杜杉,心想对方所言倒也在理,所以哼了一声,不再多问。
“想来项师弟应该知晓世家比斗的规矩。”
马岳再次看向了项禹,显然他已将项禹作为了此次能否占据朱赵两家的关键。
也难怪,朱赵两家除了家主朱元和赵及为先天四层,几名长老最多不过先天二层,至于朱炎、赵地却仅有先天一级,根本不足为患。
只要能够击败项禹,收服朱赵两家几乎可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项禹点头道:“族长倒是说起过,世家之间比斗乃是三战两胜,而且一名玄修仅有一次比斗机会,无论胜败,均不得参与后面的比斗。”
马岳点点头,瞥了两家在场的玄修一眼,讥笑道:“但不知朱赵两家中打算派哪位玄修进行首战比斗?”
两位家主一阵踌躇,互望一眼,并未开口。
项禹见此,一声轻笑,道:“朱赵两家乃是东道主,况且此次是马家主动发起战书,自然应由马家先行安排首战玄修的人选。”
马岳眉头微皱了一下,似乎拿不定主意,转首看了马广申一眼,让这位家主来亲自定夺。
马广申抚须一笑,略微考虑了一下,冲站在马岳身后的一名青衫男子道:“马玉,你就负责首战之位吧。”
他如此安排也是大有深意。
马广申只从马岳口中知晓项禹当年在南武城一役的战绩,但项禹却似乎凭空冒出来一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了解。所以实力究竟如何,他却无法完全得知。
马玉作为马家长老,修为在先天三层,是除马岳与其子马玄宗外修为最高的一个。
让他出面,正好可以试探一下项禹的实力。
若是胜了自然最好,即便落败,朱赵两家也再无人可派了,到时马家仍旧是胜利的一方。
马玉称是一声,迈步站定在项禹对面,拱手道:“在下马家长老马玉。”他虽看上去谦卑和善,但眼中却透出一丝不屑。
项禹将这些看在眼里,拱手还礼道:“在下的确会与马家玄修比斗,但并非首战。”说着,他微然一笑的退后了几步。
这时,人群中人影一闪,杜杉跨步上前,与马玉相隔丈许远对立站住,拱手道:“在下不才,就接下这场首战了。”
见此情形,马岳面色骤然一沉,心中不由大怒。
刚刚杜杉亲口所言,杜家不会参与到这场世家纠纷之中,此时却又出尔反尔。
不过,他虽心中不悦,但却并未发言,眼皮微挑的瞅了瞅马广申。
“杜贤侄,你身为杜家子弟,最好不要趟这个浑水。说起来,老夫与你杜家也算有些交情,并不想与杜家撕破脸皮。”马广申阴沉着脸道。
杜杉闻言,朝马广申拱手道:“世伯误会了,在下此次出战与杜家可没有半分关系,完全是在下各人所为。”
马广申却冷笑一声,道:“贤侄身为杜家长子,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杜家。如今主动相助朱赵两家,难道不证明了你杜家的立场?”
杜杉呵呵一笑,道:“在下的确为杜家子弟,但这并不代表在下不能做其他与本族无关之事。”
他拍了一下脑门,想起了什么,有些歉意道:“适才忘记告知世伯,在下与项兄一般,如今也已是朱赵两家长老了。所以代表两家出战,也并不违反什么规矩。”
马广申面沉似水,哼了一声,道:“也好,多年未见,贤侄修为比之当年大有进步,就不知实力是否同样有所长进。”
他向马玉示意了一下,便脸色一寒,闭口不语起来。
马玉暗暗的点点头,目光看向杜杉,笑道:“若论族中资历,马某还是贤侄的长辈。但既然贤侄已成为朱赵两家长老,就另当别论了。”
“马长老只管放开手脚便是,若在下期间真有什么损伤,在下也绝不会有丝毫记恨。”杜杉抬手示意了一下,并无任何的畏惧。
话已到了这个份上,双方再没有什么可多言的,当时院落中气氛就变得凝固了许多,而两方人也下意识的往后退去,让出了一个宽敞的空地来。
马玉指尖元气一凝,往腰间灵种袋一划而过,手中便握住一口宽刀,二尺长,刀背上套有三个钢环,提在手中沉甸甸的,显然份量不轻。
杜杉见此,面目不禁正色起来。
他纵然说的轻松,但二人修为相等,而且这马玉已进阶先天多年,无论是交战经验还是对元气的运用都要在他之上。
不过,杜杉这几年一直困居烈风谷,虽修为没有太大进展,但平日多钻研剑术,自认在这方面超越同层次的玄修,对战马玉倒也没有问题,可若想胜出的话,尚有一些难度,所以还要动一下脑筋了。
“马某身为长辈,若先动手的话,未免有些以大欺小了,就由杜贤侄先出招吧。”马玉瞅了杜杉一眼,想以此来压一压杜杉的气势,先立足于上风。
杜杉本就忌惮马玉刀猛力沉,若对方首先动手,恐怕自己便相形见绌。既然对方主动相让,倒正合他心意。
杜杉略微一笑,拱手道:“那在下就要越礼了。”他忽然目光一眯,右手往腰间一拍,一柄青色长剑现于手中,直奔马玉腰间刺去。
马玉见此,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竟对杜杉刺出一剑不闪不避,右臂一摆宽刀往杜杉脖颈飞速劈下。
杜杉心中一惊。
他这一剑纵使能够重创对方,但那时,自己却也被马玉一刀毙命。
但杜杉此剑本就是虚招,并未动用多大气力,立刻俯身往前跃起,仿若狸猫,轻易躲过对方下落宽刀,而青色长剑也瞬息在马玉腰间划过。
“锵”
一声刺耳声传来,马玉腰间束带尽皆斩落,可并未划破皮肉,里面露出一层银色软甲。
杜杉眉头微皱,看向马玉,面色一沉道:“马长老身穿软甲神兵,难道不违反比斗规矩?”
马玉方才被杜杉一下斩破束带,可是受惊不小,当时就收起了轻视之心,待听到杜杉所言后,哈哈一笑,道:“比斗可动用拳脚或神兵利器,这是世家所公认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上身银色丝甲,又道:“至于马某所穿的软丝甲同样是一件神兵,又何曾坏了规矩?”
杜杉冷哼一声,道:“想不到你堂堂的马家长老,居然用如此卑劣手段。好,既然马长老这般说了,在下也就无需顾忌了。”说着,他双目紧眯了起来。
“刚刚马某只是稍有大意,让你捡了一个便宜,接下来马某却不会给你同样的机会。”马玉神色一凝,当即一晃宽刀跃至半空,双臂捧刀的猛劈而下。
杜杉眼睛死死的盯着马玉,生怕对方再使用什么卑鄙手段,一见宽刀落下,眼看将至头顶,他莫然一转身,挪转到了马玉身后,举剑疾刺。
马玉尚在半空,不曾回头,反手往身后一刀劈下。
杜杉当下就感到一股刀气迎面扑至,让他避无可避,无奈只好举剑招架。
“锵锵”两声,杜杉在一股巨力下,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了数步,手掌紧握长剑,但剑身仍旧嗡鸣颤动。
他眉头紧皱,心中忌惮了几分。
此时,马玉已飘然落地,手提宽刀,笑呵呵的目视杜杉,道:“贤侄虽剑法不错,但元气凝练却稍有不足。”
杜杉闭口不语,手掐剑决,摆长剑再次飞刺而出。
马玉亦是晃动手中宽刀迎上了杜杉。
二人一个剑法精妙,身法轻盈,不急不躁;一个却刀猛力大,胜于经验老道。
霎时,两人身形交换,刀光剑影,笼罩在庭院中,神兵时而传出铿锵之声。
足**战半柱香左右,二人却均有些力竭,身形渐缓,步履轻浮。
猝然间,杜杉扬起一剑直扫马玉双眼,而左手却旋即一抖,射出一枚飞镖。
马玉只见一道青光瞬时闪过,却未发现飞镖袭来,慌忙抬头。
他虽躲过一剑,但却“啊”的惊叫一声,单膝跪地,小腿上被一只银镖刺中,难以挪步,鲜血已顺流在地,裤腿也染成了血色。
杜杉见一击得手,随即跨步上前,挺剑刺向马玉咽喉。
他一声惊呼,心生胆怯,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杜杉手腕微移,却只落在他肩头上,目光冷视道:“马长老,想来如今胜负已分了吧。”
马玉睁开眼睛,满脸羞愧难当,燥红不已,微微让开剑刃,瞅了瞅正冲他怒目而视的马广申,只得叹口气道:“贤侄技高一筹,马某认输了。”
他心中苦涩,此时落败也是他自食其果,怨不得人。
杜杉收回长剑,拱手道:“承让了。”转身来了朱赵两家一方。
“杜贤侄旗开得胜,实在大功一件,不知贤侄可有何不适?”朱炎满脸大喜,连忙上前搀扶道。
这首战便赢得了彩头,只要再胜一场,朱赵两家便算是赢得了比斗,更是可以直接获得马家立足之地,他自然满心欢喜了。
在场朱赵两家之人亦是面现激动。
杜杉虽首战获胜,但也只能算是险胜,他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擦了擦额头上冷汗,强挤笑容,道:“在下只是有些气力不支,略微调息片刻便可无碍。”然后他转首看向项禹,抱拳道:“下一场比斗就依靠项兄了。”
项禹面上古井无波,看不出喜怒,默默地点了点头。
之前杜杉的身手确实让他有些意外,相比当年南武城一役时,杜杉实力要强了许多。只是他并未料到杜杉尚藏有飞镖,关键时刻重创了对方,心思可谓缜密,看来自己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杜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