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欧阳开发火器完全是为了自保。火器的效果越好使,欧阳的安全感才越强些。作为女人,多考虑下自身的安全问题,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至于敌人有多惨,那与她何干?
欧阳的真正兴趣还是在化工这一块,当然,她对于土地和花花草草也很关心。这不,近日又开始研究各种蘑菇用途,因为她发现几种蘑菇孢粉混合后,再用烧酒提纯,所得结果非常古怪。
所以欧阳这几天决不允许一干少年们参与其中。又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她又要求吕祖安在旁护驾,给了他一些揩油水的机会,这让吕祖安大喜过望。
这日吕祖安正在看欧阳捣鼓那些所谓头酒、毒蘑菇等物,据欧阳说这次的提取液有很好的麻醉作用。尤其掺入酒中喝下后,立刻飘飘若仙也。
若是战时涂满全身,哪怕战至最后一滴血流光,也不会感到疼痛害怕,实是军国之利器云云。听得吕祖安毛骨悚然。这酒特么还能喝吗?要不减减分量,咱们自己先尝尝?
欧阳瞟了郎君一眼,休想!我可不会着你的道儿。再说,这酒气味如此古怪,谁傻啊,会去主动喝它?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难道就是喝着玩闹吗?
吕大官人一时遐想起来:“若是提取风干了,再加些香气遮掩,倒是特战、谍战的利器”。
欧阳愕然:“容我细细思之,且先加点水稀释一下看看药量等级,再来提纯调和。若是有效,奴奴便先用在官人身上试试。”
二人正在打情骂俏,便宜儿子吕安年就入内禀报:说有一医者在门口求见。
“夫妻”对视大喜,现今流民日多,已达数千规模。虽然民营已经过消毒、流民入营前也做了隔离措施,倒是没有发生大的传染疫情。可毕竟人多,不时有人疾病。
吕氏夫妇虽然识得一些后世的防病招数,毕竟也不是专业医家。
所谓救治也就是增加营养或是火药贝壳粉一通外敷内服而已。活得过来了皆盛赞夫妇为神医国手,治不好时也只能报官掩埋了事。在正经医家眼里,这本是十分荒唐的事情。
奈何当世所谓医者,素有“医病不医死”之说,医活了是俺功劳,医死了是你该死!“所谓活者二三、死者七八,亦谓名医也”。何况与别地比较,这里民营的确活人无数,还兼带了发家致富的功能。这或也是一干流民,虽艰苦跋涉也要来投的一个原因吧。
二人虽然得了诺大名头,却是十分心虚焦虑,一直想聘几个郎中过来坐诊。奈何不是医术入不了二人法眼,就是人家根本不愿和一群流民打交道,导致始终不能如愿。
故此,今日听得有医者来访,当即联诀而出,连欧阳手里的药酒都未及放下。
到了门前一看,呦呵,居然是个小年轻啊。看着也就二十四五模样,与自己年岁相仿,粗看起来还算周正。不过这做大夫的吗,自家两人虽然也是年轻,可不代表俺们就相信别的年轻人。特别是医家,还是年龄大点更可靠些,毕竟经验很重要啊。
对面年轻人正自左右观望好奇呢,听得主人家到了,细细打量了吕祖安夫妇一翻,居然也是吃了一惊样子。看来这位也是没想到吕祖安夫妇诺大名头,居然也如此年轻的意思。自然,那种不信任年轻人的心思也与吕祖安夫妇一般无二。
既然有了先见,吕祖安再细看那人时,就不太顺溜了。身高约莫五尺六寸,竹竿一样枯瘦、邋遢。黑黝黝一张猪腰子脸,一双吊梢眉,眉尖几乎相连。偏偏两眼又距离极远离,看着就是脾气暴躁之人。额下还居然有几根鼠须微黄,宝贝似的捻着。
一袭青衫几乎看不到本来颜色。脚下布鞋如絮,鞋端开着口子,正好容得俩个大脚丫冲出拘束。说起传神写照,这厮比前世的本山大爷还要忽悠,如何也能称得上医家?
话说吕祖安也是人,也喜欢以貌取人的。特别是对方自从扫过自己一眼,便逗留在自家娘子的脸上时候,是可忍熟不可忍也!气恼之间,吕祖安轻咳一声道:
“客人如何称呼?据犬子说客人乃是医家,真是年轻有为啊”。
欧阳转脸看了官人一眼,心下觉得好笑,感情这就吃醋了哈。不过看对面这位医家形象的确不敢恭维,不像有何本领之人。若没啥事,俺还是回去继续捣鼓药酒才是正事。
那医者听了吕祖安的话,方才转过眼神:
“不敢,区区在下张从正,字子和,从汴梁来。近日因闻山东水患、海患频繁,流民四起,疫病丛生。不才习医数载,所来不过治病救人罢了。”
“喔喔,想用这些流民练手是吧?只是难道张先生就没想过这流民也是人,他们也是父母生养,他们也有子女敬慕,他们也有做人尊严,有自决生死的权利。汝为医者,当对生命怀敬畏之心,万不敢以人命为儿戏也。”
吕祖安摇头晃脑拽着文字。周围任谁都看出,今天吕大官人神色不虞,看着眼前医者很不爽了。张从正如何听不出这话里的奚落意思,只是看着吕祖安的眼神中颇多玩味意思:
“小样,不知何方妖孽,也敢在某家面前充大,哼哼!”
“张某一路走来,看了贵庄民营法度,确有许多新奇之处。料来沿途所闻神奇种种,也多与这些布置有关。不知可否容在下拜访这里高人?张某心中也还有些疑惑,还想细细讨教一二?”
呦呵,感情是来砸店的啊。
“在下夫妇乃桃花岛行走来。我家黄岛主学究天人,这医道一途也有涉猎。可惜老人家竟未在这里。这营地布置,不过跟黄岛主学的一点皮毛,可不敢污了张先生发耳。安年,送客吧。”
张从正似乎没听出吕祖安的赶人话语,奇怪地看着吕安年走近,又再看看吕祖安夫妇,心下俞觉了然:
“这家人果然有诈!岂有自称夫妇,儿子都五六岁了,母亲却还是处子之身?而且父子夫妻间,也毫无血脉连接迹象?哼哼,区区两个不良少年而已,竟不过半年多,便能生发如此气象?自是有蹊跷所在。
俺听闻近年山东两路多有妖教滋生,极善蛊惑人心,暗里却做些江湖没本钱的勾当,图谋不轨。今日既然被俺遇见,俺要自使出手段来,除恶务尽,不可使这数千流民,再为奸人蒙蔽。”
眼见那孩童走过来,竟也不再多语,拉着安年小手,笑语盈盈,边唠叨着话边向外走去。
吕祖安夫妇看到安年走路的乖巧模样,一齐心下骇然。自家孩子什么性格、行事,自家如何能不知?情知有异。安年虽然不是亲生,可这一年来大家相依为命的,早就与亲儿子一般无二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看他被这庸医所害。然而投鼠忌器,二人也不敢造次,只得齐说:
“且住,张兄且回转来坐下看茶。”
张从正也不为己甚,回来一起述了主宾看茶。说起这流民营事情,张从正问的别致,吕祖安夫妇也回的详细。当然不能对外说的,那就坚决说是桃花岛主的故智,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欧阳看安年依然静静坐着,神气恍惚样子。大是担心,赶紧放下药酒,把孩子拉到身边,却怎么也查不出问题所在,不禁焦躁起来:
“姓张的,你倒是用了什么手段来害我家孩儿?果然欺我山庄无人吗?”
张从正嘿嘿笑道:
“贤夫妇且放心,你家孩儿不过一时嗜睡罢了,俺包他无事。只是俺这里有些疑问,贤夫妇却要认真回答。若是果然暗藏不可告人之事,俺也不做声张。只要求贤夫妇赶紧收拾了东西滚蛋,不要害了这些流民性命即可。便是这些财物钱粮,也尽可一起卷走罢了。
若还是不实不尽,那也要看二位今日能否留得住俺。否则便拼了性命,俺也要到那府衙提告你们。到时朝廷大军梨庭扫穴,玉石俱废,勿谓言之不预也!”
吕祖安欧阳晚晴对望一眼,心下骇然:
“这张某人莫非真有神通,如何便看出我二人的穿越者真相?莫非他也是穿货一枚?”
管他呢,你姓张的既然进俺地盘了,嘿嘿,便是龙也要给俺盘着!欧阳柳眉倒竖,便要起身动手。却蓦然觉身体乏力,竟是半分使不出力气。吕祖安也是感觉不妙,脸上依然一本正经道:
“张兄想确认那些事情?又如何知俺有无尽言?”
“不妨,吕兄只要如实回答即可,俺自可分辨真假。第一,贵夫妇可是明教尊者、侍者?”
“不是,我夫妇乃是桃花岛来,特为游历而已。不过这流民营中,的确有所谓明教中人,但是教中地位也不高。因为事不关己,所以我夫妇也未作处理。”
“嗯,第二,你们真是夫妇?此儿真是你们所生?你们既然结婚生子,夫人如何还是处子?”
“哇靠!这个真能看出来?果然高人。”吕祖安心下佩服不已。
“我夫妇已定婚约,只是因为尊长远游,尚未成婚圆房。这孩儿乃是我家远方侄亲,家住石河县,去年地动时沉入海底,是我夫妇逃生时一起将他救了。因为他父母亲人皆亡,所以俺便收了他为义子。”
“原来这样!那倒情有可原。不过在下看二位其实不懂医术,所治之人也生死泰半,全凭机缘。你们难道不知这是在沽名钓誉、草菅人命吗!偏又在流民村中布置精巧,购思虽尽出人意料,却又暗合不可知的对症之理。却不知是何人布置?”
“这确是在下夫妇依着桃花岛的知识施行,边做边印证尔。不瞒张先生说,我夫妇此次能来此地,实属蹊跷。半年来所以施展些世外手段生发财货,那也是为了安置流民。
当然,若仅是眼下流民,也的确不需要如此干戈。但张先生莫非没看出,这大河连年溃堤,已是千疮百孔了吗?我家黄岛主前年曾西游甘陕,便说彼处近年雨水丰盈,必将灾害大河的。
一旦上流雨水积涝,这大河便有不可言之惨事发生么?届时流民四处、盗贼蜂起,朝廷又不思救济。先生难道忍看人或鱼鳖吗?
此时我夫妇多一些积蓄,彼时便可多救一条人命,难道这也有错吗?
至于说医治之事,你以为我夫妇愿意如此草菅人命吗?只是实在找不到医家坐镇啊。我夫妇尝愿三倍医资请人。
然所遇者,庸医八九,名医不愿劳心于流民!
你说我夫妇又能如何?坐看病者亡故吗?医之,或死或活,不医,必死矣!
张兄且说:当医不当医?”
“原来如此,是俺误会吕家夫妇了,理当赔罪。”张从正倒也光棍,起身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