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什么人这么缺德?”
呼呼风声夹杂着那人的呼喊。阮云焉没有理会,手指一松一握,便吓得小豆子魂飞魄散。
“大师姐千万别松手啊,小豆子还没娶过媳妇呢,还不想死啊……”
“人不大,想得倒是美?你要不老实交代,就盼着下辈子别再投身我阮家吧。”
阮云焉说着又要松手,小豆子哭着哀求:“侠女师姐,你咋这么狠心?我是小豆子啊?
从小到大我什么事情能瞒得过你?我撒过的慌,你从来不都是一眼看穿的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豆子呜咽起来。
“别哭了,娘说你不是好人,你就不是好人。”
一声冷酷、毫无感情可言的话语在阮云焉身边回荡。
荆炣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这突然一声,着实把阮云焉吓了一跳。
阮云焉揪出藏进胸口黑纱的小玉参,怒道:“你说那两本奇书已经下肚,为什么不管用?你主子怎么还管我叫娘,本姑娘受不了了!”
小玉参伸无奈摊摊手,嘴里“叽叽咕咕”了半天。
“娘,您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吧,这样拎着怪累的。”
荆炣见阮云焉始终提着个人,不免心疼。
阮云焉听到荆炣这句话,竟莫名其妙有点暖心,突然觉得,有这么大个儿子,除了有点腻歪,也没什么不好。
她正在纳闷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丝毫没有注意到荆炣做了什么,小豆子依然吊在了他手里。
“竟然敢让娘亲累着,摔死你个坏蛋!”荆炣嘟囔着便放开了手。
小豆子正在倒吊听嗑,听了半天也是一头雾水,突然耳边响起“呼呼”风声,楼阁人影也在视野中飞速倒退。
“笨蛋!”
阮云焉用手指点了荆炣脑门一下,嗔道:“他好歹也是你舅舅!娘亲只是想吓吓他,没想真的杀死他!”
“娘放心,这么高的距离,舅舅最多摔个半死,剧痛会让他全盘托出的。”
阮云焉看着荆炣脸上吓人的平静,心底不禁有些发怵,怒斥道:“胡闹!明知是舅舅还能这么残忍?娘再也敢不喜欢你了!”
阮云焉闪下楼阁,救起小豆子,凌虚落在屋瓦上,离荆炣远远的。
荆炣头一次遭到娘亲如此狠厉的训斥,眼泪汪汪地走近娘亲,拽起她的衣角,小声嘀咕道:“娘亲,孩儿知错了。”
阮云焉别过头,没有理会。
荆炣见娘亲不理自己,慢慢转到她身前,摸摸小豆子的脑袋道:
“小舅舅,对不起,荆炣再也不把你扔下去了,原谅我好不好?”
“等等!”
阮云焉突然转过头来:“你说你叫什么?”
“孩儿叫荆炣啊,娘亲您连这个都忘了嘛……”
荆炣看着她凶巴巴的脸,说话不敢大声,动作也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哪里不好,惹娘亲不开心。
“你想起自己是谁了?”
阮云焉急忙从锦囊取出一面梳妆镜,对准了荆炣。
当她看到镜子里荆炣那黑到无法辨识的脸,扬起衣袖,迅速把他的脸擦拭干净。
“嗯……”
荆炣腆着小脸十分惬意,抽了抽鼻子,一股熟悉的五味香蒿味,在鼻孔弥漫开来。
“娘亲好香啊……”
“啊……”
荆炣脑袋突然胀痛,他闭上眼睛,抱头蹲了下去。
“这味道……”
他嘴里念念有词,脑中有间树屋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便看见自己在一处荒山野岭里四处采蒿……
下一瞬,图景又一闪,如烧云般铺满天际的幽绿火焰骤然将树屋吞噬。
在火焰里,他看见一个翠玉人站在河边撒尿,抖了一会儿,又黯然提上裤子,在他回身的一瞬,河面突然溅起一团毫不起眼的水花。
他袖间刻有“方孤子”字样的玉佩,就在那一瞬间消失。
“我……啊…疼…我看见了……”
荆炣抱着脑袋,痛得直喊,头上汗滴像雨一般落下。
阮云焉看着心疼,控制不住心底的母性光辉,俯下身,竟主动把荆炣揽在怀里,抚慰起来。
“不怕不怕,快告诉娘亲你看到什么了。”阮云焉边抚边问。
“我……玉佩,不是我丢的,是……是方孤子他自己拿走的!”
“什么玉佩?”阮云焉皱眉,“守山玉不就是你吗?”
“不…我看见了……娘亲……树屋那场大火……是……是方孤子放的!”
“你说什么?!”
阮云焉尖叫着站起来,“那场大火是方孤子放的,不是阮云蒿???”
荆炣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好啊……好啊……好你个方孤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阮云焉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敢在我阮云焉背后下手?可怜我辛苦收集的那些赏金画像……”
“喂!什么人啊,这么缺德?长不长眼?高空坠物啊?有没有人管了?”
阁楼地下那人还在叫嚷。
阮云焉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方孤子,正愁怒火无处发泄,便把矛头指向了楼底那人。
“娘亲!”
这时荆炣终于从追忆的阵痛中缓解出来,睁眼便看到阮云焉秀发飘飞,浑身蒸腾出灼人的汽浪。
他担忧道:“娘亲,你怎么了?”
“没怎么,乖儿子,你干的漂亮。”
阮云焉拎起荆炣的手,把它们盖在荆炣眼睛上,“来,继续想,看看这个王八蛋还干了什么?”
荆炣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眼前又是一黑,再度落入追忆虚空。
一阵撕裂脑壳般的剧痛,如潮水袭来,他又抱头蹲下身去。
阮云焉安排好荆炣,掰掰手指,嗝嘣作响,几步跨到飞翘的阁角,与那叫嚷之人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方孤子突然从小阁窗里钻出了头。
他爬出阁窗,手扶腰,夹着屁股,一扭一扭往上走。
他看了看地上抱头打滚的荆炣,又看了看呆坐在一旁的小豆子,最后才瞧见回首盯着自己的阮云焉。
方孤子向阮云焉使了个眼色,朝小豆子的方向歪了歪嘴,小声道:“这小子,有猫腻吗?”
“没有,他只是我阮家的人。”阮云焉眉角抽动,脱口而出,“这么半天,你去哪了?”
方孤子看到阮云焉嘴角吐出肉眼可见的冷气,以为是这两人惹恼的她,仍扭着身子往阮云焉身边靠。
“你说我啊,我没事……你不扔我肚子里几颗石子吗,刚去解决了一下,屁股有点疼,快,快走不了路了。“
他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走,痛得龇牙咧嘴。
”你这女人,狠招是真的多,怕了你了。”
“小巫见大巫吧。” 阮云焉向他招招手,方孤子不明所以地凑了上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得方孤子天旋地转。
“你没有劲力,我不想欺负你,来,我们进虚空聊聊。”
方孤子揉着火辣辣的脸颊,越发觉得不对,正想问个明白,阮云焉已经闭目沉瞑,根本没留丝毫机会。
他只好闭目沉瞑,跟着进入了感知虚空。
他刚进去,一道如刀的纵纹霹雳从黑云团斜插而下,瞬间将方孤子击穿。
方孤子双眼无神,一声不吭,扑通跪倒,仰面摔倒。
过了一会儿,他那两只虚无黑眼渐渐出现光彩。方孤子猛吸一口气,苏醒过来。
他捂着胸口,极为心疼地道:“又抽什么疯?存一个本源像有多难你不知道?”
“咔嚓!”
一道龙纹雷闪,不由分说便从黑云落下。
“疯女人!”方孤子大吼一声,向后撤出几步,雷闪在脚下轰出一个虚无深坑。
“有完没完?有话不能好好说?虚空山考核可就要开始了,还捣乱!”
“好好说?”
方孤子头顶雷云“隆隆”翻滚,一道道雷霆爆出闪光火花。
“想要本姑娘性命,就正大光明来取,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
“轰~”
三道翻滚的龙纹雷霆,从黑云中钻出头来,首尾相衔,接成一个旋转雷环,嘶鸣着落向方孤子。
“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孤子见阮云焉初招就使出曾在三山大会击败自己的成名招式:三龙环首,便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有过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小觑这一招式,当即挥手凝出一道虚无壁障,推在身前,双脚踏在上面,用力一蹬,拉开身位,再度推出壁障,再度蹬开,继续推出壁障……如此循环。
“咚咚咚咚……”
虚空一阵爆响,方孤子一口气推出近百道虚无壁障,终于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方孤子,时隔三年,还是这不足百道的壁障,你没进步嘛?”
阮云焉冷嘲一声,单掌朝下一掷,“三龙环首”狠命撞上第一道虚无壁障,“嗞嗞”旋转,崩出道道细小光弧散入虚空。
雷环与壁障僵持了很久,无法前进。
“哼,”方孤子轻轻敲击壁障,壁障发出厚重闷响,他说道:“数量,的确没有变,可质却是以一当百!”
“阮云焉!你若再无理取闹,就在四面筑起壁障!你错过入山考核,可怨不得我!”
“无理取闹?那本姑娘倒要问问,那天是谁放火烧了我的树屋?还嫁祸给了别人?”
这……怎么会?明明做得天衣无缝,她怎么会知道?
方孤子心头一惊,一时语塞。
“呃……原来你是说这事啊……我…其实……”
“少啰嗦,拿命来!”
方孤子正闷头想着说辞,“三环龙首”长啸一声,竟破开了第一道壁障。
整个虚空都震荡在壁障崩碎的轰然声响中。
方孤子回头去看,那团环状雷霆一路俯冲过来,势如破竹。
百道壁障在它面前,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