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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图书馆

  我和图书馆

  从小我就喜欢读书,与图书馆的感情是通过书建立起来的。

  在我十岁前后,我家住在北京西城的小绒线胡同,旁边的太安侯胡同里有个民众教育馆,教育馆里的图书室很小,但对我是个吸引力很大的地方。一有空,我就去那儿看书,一去就坐到闭馆时分。大概常去看书的人中我年龄最小、个头儿最矮,而且又常是最后一个离馆吧,管理员对我非常熟悉。到了冬天,天黑得很早,炉火快灭时,呵口气便凝成了雾,手都冻僵了。管理员见我还在看,就总是和气地催促我说:“小孩儿,该回家啦!”

  因为那个图书馆的图书不外借,所以有许多书我是坐在馆里读完的。最初吸引我的是一批武侠小说,《小五义》《大宋八义》《七剑十三侠》等。我还借阅过《少林十二式》《八段锦》《太极拳式图解》等讲练功的书,也照书练了一阵子,但收效甚微。渐渐地,冰心、沈从文、丁玲的书引起了我的阅读兴趣,我越来越热爱文学了。

  上初中了,我开始去北海旁的北京图书馆看书。最初,因为我个子矮,不像中学生,进门常受到阻拦。初二时戴上了眼镜,显得“老成”了,就不再受阻了。那段时间印象最深的,是等书时的焦急,查卡片倒是很快,交上去后,就坐在规定的位子上等。有时要等四十分钟甚至更久,才有人将书从库中调出送来。如果等了半天,听见的回答却是:“这两本书已经外借了!”心情的沮丧是可想而知的。就靠在这宫殿式的图书馆里借书读,我读了鲁迅的一批杂文,读了巴金、许地山、朱自清、刘大白以及胡适的一些作品,读完了《士敏土》《铁流》和一批世界文学名著。在北图借阅的这段读书生活,对我一生的道路有着怎样的影响,在当时连自己也未曾想到。

  惭愧的是,工作以后我不再是图书馆的常客了。当然,我还常常从作协、文化部的资料室直到北京图书馆外借书籍。1987年我在文化部任职的时候,主持了北京图书馆新址的施工验收与开馆事务,这使我十分高兴。

  能不能在图书馆把屁股坐稳,是一个人治学作文的心态是否良好的重要标志。忙于蝇营狗苟、陷于是是非非、乐于咋咋呼呼、迷于拉拉打打的人是坐不住的,他们的屁股眼里老是像插着草。这是很值得同情和怜惜的。但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看到别人在图书馆用功居然会生气,他们总是要无事生非,横生枝节,不把旁人也搅得读不成书他们就不肯罢休。对这些图书馆的克星,该怎么办才好呢?

  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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