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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7

头重脚轻 林间有鬼 8367 2021-08-07 23:22

  月上枝头,星子躲进了云里,远处灯火都蒙了一层纱衣,朦朦胧胧,变得不真切了起来。

  晓真补了一些镜头,直到卸完了妆倒在床上,那人还是没有回来。

  她颇有种新婚之夜被丈夫独守空房的既视感。

  算了,多半又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耽搁了吧。她把自己窝进被褥里,并强迫自己自己迅速入眠。

  梦里她又成了千年前太医署的三娘子暮荆。

  已经是深冬了,院儿里的裹了一层白绒毛般的雪,枝头檐角坠上三五冰凌,像女子的耳坠般在冬阳下闪闪发亮。

  仆人丫头都裹得厚实,一个个圆圆敦敦的不甚灵活,只露出一双微红的脸蛋儿来被毛领托着,连脸上有疤的门房都可爱了起来。

  暮荆一只手从兔绒暖手里抽出来,折下一朵将开未开的腊梅来。她细细嗅着,便想多剪几枝,拿瓷瓶装了,也让屋子里也香一香。

  给阿耶和阿兄阿姐也送去,让他们也好好赏赏这朵中飞下的玉霄神。

  她这般想着,身旁就有人递来一把剪子,身旁少年一身鸦青色劲装,两点寒星为眸,目光澄澈地注视着自己。

  “谢谢。”

  两人忙活好一阵,挑选了些许枝丫,仔细着装了瓶,差人送了出去,只剩下最初那只手折的留了下来,供她孤芳自赏。

  稚菊嗅着满院子的香味儿,问:“三娘,寒英是不是就是腊梅啊?”

  不待她回答,椿香就道:“瞎说,明明是菊花!”

  “欸?可我分明记得是梅花来着?”稚菊摸了摸头,想来想去想不明白,只得把目光落在暮荆身上。

  三娘子笑着看了看少年,那人正冲着窗外发呆,道:“都是对的,不过这里指的是另一种花,雪花。”

  稚菊道:“雪花也是花?”

  她答:“雪花自然也是花。”

  椿香道:“雪花怎么能是花呢?那手一碰,可不就化了吗?”

  暮荆道:“它便是名儿里有个花,那便是花。”

  椿香道:“照你这个说法,烟花也有花字,便也是花了?”

  暮荆扭头不去看她。

  “三娘子!三娘子!”那仆潼在门外道,“阿郎问娘子起了没?若是起了,便一同往寺里求签去。”

  “起了的,起了的,告诉阿耶,三娘马上就到。”

  暮荆匆匆换了一身衣裳,上了马车。

  屋外很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贴福字,挂灯笼。各家娘子画着时下流行的妆容,叽叽喳喳地凑成一堆,香粉的味道从斗篷下面透出来,个个都比那迎春三月的百花还争艳。就连许多风流才子,也头簪花朵,面粉眉黛。

  锦绣坊的老板挂出他最新的胡群,酒庄的老板娘吆喝着果酒陈酿。那糕点摊子和板栗的香味儿传遍了整条街,画糖画儿的捏糖人儿的被孩子和姑娘团团围住,欢言笑语从大街小巷里蹿过来,汇聚成海,萦绕耳边。

  世界闹哄哄的,处处传达着快乐。

  暮荆和椿香、稚菊乘着一个马车,三个姑娘凑在一起从摇晃的车窗里讨论着热闹街景。

  突然,稚菊叫道:“三娘子,你看,是糖葫芦。”

  椿香拍拍她的头:“不过是糖葫芦,大街小巷多了去了,乱叫什么?”

  小丫头委屈巴巴道:“我家里贫困,阿娘去世后就没有再吃过了,之后我又被府上买了去,都没有好好出来过了。”

  暮荆心里一酸,冲轿子外头喊:“寒英,寒英!”

  那少年人不能乘车,一路快步跟着,这会儿听了呼唤便靠进轿子,静候差遣。

  暮荆拿了点钱币给他,吩咐道:“买些糖葫芦,再添点别的糕点。”

  那人点头,没入人潮中。

  许久,待那凡尘俗世喧闹褪去,云头山寺中香火依稀可见,也未能见着那人带着香甜气味归来。

  椿香揣度着:“怕不是带着三娘子的钱跑去吃酒了?”

  “椿香!”暮荆望着山脚下的星星灯火,忧心道:“应当是人太多被拦住了,我去找找,别迷了路。”说罢,便悄悄从马车上溜下去,稚菊抓住了她的衣袖,没拉住人,一同下去了。

  “三娘子!”椿香探出头,风卷飞白,那两人已经没入一片雪景之中。

  之后便和之前的梦连了起来,山中弯弯的青石巷,满天的飞雪中,紫荆花守护着的小小道观。

  一个鸦青色的身影站在观前,一头墨发被冬风吹起,露出冷玉般的侧脸,剑眉星目,挺鼻薄唇。

  他身量不高,略显清瘦,却如凛冽寒风中的一枝梅,笔直了傲骨,像天地间的一根针般扎在那里,宛如美丽画卷中心一点墨,扎眼而浓烈。

  她贪婪的注视着,不畏寒冷,哪怕眼眶酸涩,泪如泉涌。

  直到那双星子一样的眼睛看了过来,她注意到上挑的眼尾透着一抹淡淡的黛青色。

  「回去……」

  耳畔突然就静了。

  「你不该来这里。」

  「回到你的世界去。」

  -

  世界到底是什么呢?

  儿时的晓真以为,世界就是词典上的解释,那一段需要掌握的内容就是世界本身。

  少年时期,她有了新的理解。世界就好比班级上的圈子,成绩好的是一个世界,成绩差的又是一个世界,喜欢看书的有一个世界,喜欢漫画的也有另一个世界,甚至吃香菜的和不吃香菜的也处于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按照不同的标准,「世界」可以被分化得多种多样,它们比校门口的五角包的种类还要繁杂。

  某书上说:世界,其实取决于一个人的学识和眼界。

  所以成年的晓真彻底明白了,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他们都是一个以自我为中心运转的小世界。特征相像的,就组成一个大一点的圈子,以特征命名“XX界”。

  可就算再怎么相像,也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同样也不会有世界观完全一样的人。

  思想的城墙不会被轻易攻破,晓真是知道的,可她没有想到,原来这道坎儿还能成为深渊峡谷,能将两个灵魂分割得如此决绝。

  别人谈恋爱基本就是跨越性别跨越年龄跨越身高跨越体重跨越金钱,狗血一点的跨越物种。

  她晓真除了性别这条道儿抄了捷径,其他的倒是一样不少,还另附一个跨越生死的难题。难度系数简直跟最终关卡加了bffu的大boss一样,血厚得让人伤心!

  天边擦亮了一道微弱白线,晓真眨巴干涩的眼睛,洗漱完后走向薛凛的房间。

  她用预留的门卡打开房门,发现洗手间里有微弱的水声。透过门缝,昏暗的光线中,她一夜未归的小对象正拿着一把酒店配送的一次性牙刷,在水龙头下,一点一点刷洗着指甲缝里的血迹。

  晓真愣了下,推开门走了进去,顺手打开了灯,看到那人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变化而眯起了眼。

  “回来了,怎么进来的?”她看了眼那双手,湿漉漉的,指尖被刷洗得有些发红,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这双手前一刻沾染了什么:“流血了?”

  「窗户。」

  晓真看了看窗外十九层下细小的街灯:“我还以为你有备用的。让我看看手。”

  薛凛躲过对方伸来的手:「不是我的,还没洗干净。」

  晓真便把水调热了,看着她继续折腾自己:“你不是法医吗?怎么还干起刑侦的活?”

  薛凛组织了一下语言,说:「我的业务比较杂。我可以是法医,也可以是刑警,有时还帮忙审问和画肖像。」

  晓真沉默了一下,说:“你会演戏,会写书,会打篮球,会弹琴,上次那桌饭菜估计也是你做的,你还会什么?”

  薛凛扯了两张卫生纸擦手,一边思考着说:「琴棋书画是先生的基本,乐器的话除开要用嘴的好像都会点。日语、英语、意大利语和俄语因为有熟人比较熟,其他的也就只会听写,不太地道,嗯,拉丁文还在学习中。」

  她把纸团扔进垃圾筐里:「其他的……武器的话冷兵器更擅长一点,主修的是刀。热武的话也就狙-击-枪比较拿得出手。车的话会开就是没证,还有直升机和摩托,都是系统培训的所有人都会。」

  她敛起了眉:「我修的是火和金,主毁灭杀伐,比较简单粗暴,像符咒、御物、灵契、召唤和封印一类的我不是很顺手……」她叹了一声,「如先生所说,我的修行还不够。」

  薛凛抬头,却看到晓真一张五味杂陈的脸:「怎么了?」

  晓真深吸一口气:“……你还有什么隐藏的技能没有告诉我,赶紧的,一起说完。”

  薛凛有些疑惑,瞧对方的样子也不像生气,便仔细想了想,说:「贴手机钢化膜……算吗?」

  “……”晓真看着对方澄澈的眼睛,沉重地叹出二氧化碳,“我果然还是辞个职回学校深造一下比较好。”

  薛凛用眼神表示疑惑。

  可她并没有太多时间用来眼神交流,有人敲门,通知她们快点吃饭,待会儿就有活儿干了。

  这是场打戏,尹薽家里突然来了一群官差打扮的人,他们在药铺里肆意妄为,拉开所有的抽屉,打翻所有的簸箕,各种药材像秋天的杂草一样铺散在地。

  争执中,那群黑衣人就慢慢变了形容,露出了妖魔本相。

  因为要拍变形后的模样,所以所有的黑衣人都是绿脑袋,搞得晓真卡了几次才过。

  苏清趁着空档过来,说:“听说你要辞职?”

  晓真瞄他一眼:“是听说还是听到说?”

  后者面不改色微微一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就问你,是不是要辞职?”

  “有这个打算。”这个问题晓真并不是一时脑热,她很久之前就觉得自己其实不适合这一行,不是不适合医,就是隐隐觉得单纯的医生好像并不是很适合她。

  苏清闻言笑得眯起了眼睛,黑色美瞳都挡不住他眼睛里的精芒:“要不要入这行?”

  晓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间愣住了。

  苏清由衷道:“你演戏还可以,挺有天赋的。”

  晓真:“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个天生的戏精呗。”

  “……我可没这么说。”苏清说,“反正我看你也没心情工作,还不如跟着我干。我有一个独立的工作室,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现在就我一个,背后有金主爸爸支撑,剧本资源不用愁。怎么样?跟着影帝干?”

  晓真没开口,想透过美瞳从他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失败了,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晓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苏清:“别把人都想得那么险恶。”

  晓真丝毫不惧:“我只知道我面前这只妖挺险恶的。”

  狐狸一双眼睛眯了起来,弯成两道似笑非笑的月牙,两点紫色危险地透出来,倒映着人类医生单薄的影:“我会教你怎么用好你藏在兜里的东西,绝不能让你拖她的后腿。”

  心口闷闷一痛,那层浅薄的遮羞布终是被扯了下来。

  -

  “晓老师,你真的想好了?”

  “嗯。”晓真说,“明天我就回来,应该能在领导下班前把辞呈交给您。后续交接工作我会整理在邮箱里发给过去。”

  领导在那头沉默了一下,问:“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晓真看着面前乖巧看剧本的小孩儿,说:“我只是突然发现,自己还远远不够优秀。”还远远配不上她。

  那头一愣,说:“我记得你是提前修完学分大二就研究生毕业了啊?你不是博士学位吗?”

  晓真气若游丝道:“领导,要是你的对象是塞巴斯蒂安你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了。”

  那边又沉默了,先恭喜她脱单后又劝她不要妄自菲薄,压力大了就去唱唱k爬爬山,发泄一下,别憋坏了。

  苦笑两声,她道了谢。

  “我今晚就走,已经和导演说了,后天再回来。”晓真收拾着东西,本来也不多,搬到这边后都没怎么动过行李箱,几下把一些必需品装包后就完了。

  薛凛放下剧本,看着她不说话。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晓真过去捏了捏她的脸,“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薛凛动了动嘴,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晓真也没多问,起身准备出门。刚一开门,就听身后一声呼唤。她扭头,看见小祖宗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脸,对方开了口,似乎说了什么,没声。

  心尖尖有些暖得发疼,晓真过去把鬼拥进怀里,感受到怀里的僵硬,在发顶轻轻落下一吻:“我很快就回来,记得要想我啊。”

  薛凛放松了身子,埋在她怀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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