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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7

头重脚轻 林间有鬼 8897 2021-08-07 23:22

  华丽的吊灯在头顶盘旋,像是镶嵌着碎钻的倒冠,将炫目的光影投射在盛装打扮的学子身上。

  晓真在评委席上看到了兔子明。这个有着天使面庞的俄罗斯男人穿着白色衬衫和白色西装裤,嘴角噙着一抹笑,冰蓝色的眼睛温和地注视着身后。

  和他交谈的是那天撑伞的魁梧男子,他依旧是一身黑色西装,左脸带着一个纯黑欧式面具,挡住了眼睛的位置。

  晓真向周围看了又看,也没能看见非管局的影子。

  Z大不愧是省内最大的艺术学校,这方会场内起码坐了两千多人,有像晓真一般校外参观的,更多还是本院本系的师生们。

  他们都张望着,朝着舞台伸长了脖颈,像是等待投喂的雏鸟。

  晓真欣赏着一个个精彩绝伦的歌舞表演,不得不说,她看得很过瘾。就是也有些意外地方,比如看到京剧上台时,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没兴趣,结果那青衣花旦一开口,她瞬间就被惊艳到了。

  “这位应该不是院内的吧,唱的这么好。”旁边有学生嘀咕着。

  晓真多看了两眼,见与花旦对戏的小生也上课台来,身法唱腔有神有色,比那花旦不落分毫。

  曲毕,满堂喝彩。

  终于到了芭蕾系的《天鹅湖》,主持人前台一唱一和之间,两方乐队这都准备完毕。

  先是引子,采花的公主奥杰塔被魔王罗斯巴特施以恶毒的咒语变成了美丽的天鹅。她只有在晚上才能变回人形。只有坚贞的爱情才能破除邪恶的魔法。

  说实话,晓真儿时还看过改编的芭比公主版《天鹅湖》,那时候觉得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童话故事,结局还是千篇一律的HE。后来了解后才发现这其实是一个有双重结局的故事。

  而悲剧版也有分歧,一种结局是王子与白天鹅双双投湖殉情,其他天鹅的魔法被解除,魔王死去。比如美国ABT,英皇,上芭等。另一种则是王子被恶魔的魔法害死,天鹅的魔法都没有解除,天鹅被魔王带走。如努里耶夫版,巴黎歌剧院、维也纳国家歌剧院、辽宁芭蕾舞团等。

  每个人都希望结局是美好的,而真正面临诱惑时,人们则是愚蠢的。

  这里选用的是悲剧版结局,晓真估摸着还借鉴了电影《黑天鹅》。白天鹅心死如灰,从高台上落下,王子看到爱人的逝去,惊觉自己受骗,悔恨不已,追随白天鹅的脚步,坠入湖中。

  霎时寂静后,是雷霆般的掌声,晓真还看到不少姑娘红着眼眶。

  黄娅和扮演王子的男生从高台后走出来和众人一同敬礼。

  女孩子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长发盘起,伸展天鹅般的修长脖颈,露出微红的脸来。那双眼睛盛着干净的光芒,有些害羞地倒映着人们的欢呼认可,就连汗水也闪闪发亮。

  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晓真突然有一种老母亲看女儿长大般的欣慰感。

  突然,有着精美罗马风浮雕的穹顶颤抖了两下,可沉浸在天鹅梦中的人们并没有觉察。那巨大的吊灯像是一顶巨大的桂冠,在如潮的掌声中重重扣在了女孩子鲜活的身子上。

  -

  尖叫声伴着混乱,晓真被人潮挤到了角落,拼尽全力才没有跌倒在地。

  以会场这个人数,一旦发生踩踏事故,变成肉酱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晓真也惊奇自己竟然还有心情说烂话,估计是因为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于突然导致她太没有实感了吧。

  乐队里冲出一小队人来组织着慌乱的学子们,肖烊赫然也在其中。

  他肩头带着血,把前一刻还架在脖子上的小提琴粗暴地往后一扔,反手掏出一把黑色的长剑来,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劈砍。

  晓真心想幸好这会儿乱得紧,不然就要有不少人目睹“便衣民警在线抽风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贴着墙根逆着人流往舞台走。

  那吊灯碎了一地,隐隐有鲜艳的血色流出明晃晃地扎眼。

  黄彦早就扑过去,不停地用双手挖着吊灯残骸。那种油腻的帅气已经不复存在,他正张大着嘴哭喊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真该把你这幅样子拍下来……

  晓真盯着那团红色,慢慢把自己缩起来,靠在幕布边上,把脸埋进了膝盖里:“不该这样的……”

  不该这样的。

  这个女孩儿才鼓起勇气向世界展现出她的闪光之处。

  她应该就此获得自信,挺起胸膛心安理得地感受家人的关怀,同学的仰慕,师长的重视……

  她应该就此像她的哥哥姐姐一样活的耀眼而明亮。

  她会交上很多朋友,见识很多地方,参加很多比赛,或输或赢,一路成长为更优秀的模样。

  她还会遇到一个爱人,结婚生子,在年老的时候告诉她的孩子自己曾经活得多了“窝囊”……

  不该这样的。

  不应该这样的!

  她怎么能在这么一个关键的时候就这么离开了呢?!

  耳边有谁叹了口气。

  晓真略一恍神,睁开了眼睛。

  -

  舞台上黄娅笑得灿烂如阳,耳畔是一浪又一浪的欢呼,仿佛刚才一切的可怖都是她的一个白日梦。

  真的只是一个梦?

  晓真身上还粘腻着一层冷汗,她猛然抬头看向穹顶,那栩栩如生的奥林匹克诸神神态各异地围观着其下凡尘。

  那悬在舞台上的水晶吊灯此刻在她眼中好比那用仅用一根马鬃悬挂着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让她惶惶不安。

  瞳孔捕捉到了一丝奇怪的影子,原本平静的诸神一下子颤抖了,“巨剑”直指舞台,轰然而下。

  “不——!”她跳了起来。

  阴影笼罩了头顶,女孩儿疑惑地抬头,还没等她看清,突然一股蛮力撞来,她跌下了舞台。

  “不——!茜茜——!”

  混乱中,冯晓霞冲破人群扑在巨灯残骸下,用力翻挖着瓦砾。玻璃将她仔细保养的手划得血肉模糊,她却恍然不知。

  肖烊带领着小队组织着混乱的人群。

  黄彦冲过去搀扶起跌落的黄娅,她的脚似乎又伤了。

  可女孩子并不在乎,跌跌撞撞地爬上台去。那张前一刻还洋溢的小脸泪湿一片。

  这一次晓真听见了,女孩子哭着喊着:“茜茜!茜茜!”

  那抹扎眼红又从金黄色的金属架下流淌出,只是这次它们不属于黄娅,它们属于一个晓真万万没想到的人——宋茜。

  晓真觉得自己有些耳鸣,脑瓜子嗡嗡的。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去,是兔子明的脸。

  温和的俄罗斯男人有些讶异地蹦出一句母语,然后用中文说了一句:“你竟然没有受影响……”

  晓真的嗓子有些干涩:“你做的?”

  兔子明大方地承认了:“我给了她一个选择,这是她自己选的。”

  晓真不明白什么“选择”,“她”又是指的谁,她甚至不知道兔子明具体干了什么。

  “你原本可以救她?”晓真盯着他冰蓝色的眼睛。

  “不,我不能。”男人遗憾地摇了摇头,“「时间」是注定的,没有人能改写「时间」,神也不能。它就像你们东方所说的「天道」,那是「命」。”

  “我只是取了个巧。”兔子明看了眼舞台,又忙把目光移了回来。

  晓真抿紧了嘴。

  “没人能改写「命运」,那个吊灯今天一定会掉下来砸中一个人,不是黄娅,也会是别人。”有人从舞台上走下来。

  这个声音晓真认得,是白先生。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个子挺拔,大背头,戴着金丝眼镜,很有压迫感。

  会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清场了,只剩下了他们和台上那群人。

  “黄家请银杏来保护黄小姐并抓到迫害她的真凶,银杏是我「蓝树」的,让我算一卦,我却算出黄小姐命中有煞,是个早亡的命相。就找了我俄罗斯的朋友来帮忙看怎么保住她的命。”

  白先生的声音不大,清亮地回荡在会场让所有人都能听清。

  兔子明接话:“可我说过,「命」这东西是注定的,想要改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猫发现了背后使坏的人是冯女士,我和白先生商讨的时候被宋小姐不慎听见,我的上帝啊,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

  这个俄罗斯的基督信徒虔诚地在身前画了个十字架,灯泡闪了闪,像是畏惧着什么,终究还是坚强地稳住了。

  白先生说:“宋姑娘其实也早就心有怀疑,在确定一切都是自己恩师做的的时候很伤心,她想让我们保住黄娅性命的同时也保住你,作为交换,她会帮忙。”

  “可没办法,黄小姐是受诅咒了,解除诅咒最好的方式就是杀了施术者。”白先生叹了口气,“这可给我们添了不少难度。”

  “所以我和白先生就想了一个两全的办法。”兔子明笑了笑,“把诅咒转移到别人的身上。”

  在场不少人心里都咯噔一下。

  兔子明这厮还在说:“公平起见,我让宋小姐先看了一遍死法,如果她同意,那么就是现在的结果,如果她不同意,那么我们只能优先客户的要求,用冯女士的命来补偿了。”

  他伸手示意舞台:“结果显而易见,宋小姐选择了前者。真是可喜可贺。”

  “你——!”晓真怒视过去,结果被一个庞大的身躯挡住,是那个保镖,兔子明正躲在他背后只剩了半个脑袋看她。

  -

  舞台上的冯晓霞崩溃地尖叫一声:“你们胡说!你们胡说——!我的茜茜是最好的!”

  她指着哭的一脸泪的黄娅尖声道:“她比你这个丑小鸭好一百倍一千倍!你凭什么跟她枪角色!就因为你是豪门?就因为你有后台你有钱?!凭什么啊——!我不服!我不甘心——!”

  黄娅一边哭一边摇头,眼看着都快背过气去了。

  冯晓霞一个发力猛扑向黄娅。

  肖烊成就在后头一直盯着,那常人看不见的黑影在冯晓霞上台后就落到了她身上,此刻毫不犹豫一剑刺过去,穿透她的肩膀,将她钉在了地上。

  冯晓霞一阵惨叫挣扎。身上炸出一层晓真也看得到的黑雾来,被剑上罡气一震便散了去。

  她浑身一软,不动了。

  -

  “人抓到了我就先走了。”兔子明从保镖身后冒出半个身子来,“分成别忘了打到我卡上。”

  “知道了。”白先生挥了挥手,走到了黄娅身旁,将小姑娘敲晕了去。

  迎上黄彦惊疑不定的目光,说:“大喜大悲对身体不好,这段时间放家里静养,让银杏上我那去抓副安神的药。”

  黄彦定了定神,说了句谢谢,背着黄娅走了。

  没几步想起什么,问:“白先生,银杏神使呢?”

  白先生说:“我让他和小猫儿一起盯着别处去了。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安心吧。”

  黄彦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肖烊拿刻着符咒的手铐压着冯晓霞,说:“先生,我先带人走了。”

  “嗯,叫他们回去等着开会。”

  “嗳。”

  晓真忍了忍,还是说:“您能料生死还能让宋茜不小心听到谈话内容?”

  白先生看着她,说:“是,我故意的。”

  “在你看来人命不值钱吗?”

  白先生浅银色的眼睛对上了晓真浅咖色的眸子:“不,你错了,任何生命都是金钱不能估量的。”

  晓真拧着眉头不语。

  “但人心是偏的,人的价值也就不一样了。”他露出一个冷淡的笑来,“就像刚才在你面前死了两个人,前者的死亡要更令你悲伤是一个道理。”

  晓真哑口无言,背紧了包,扭头就走,背影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白先生偏头问男子:“怎么样?”

  对方抬了抬眼皮:“不怎么样。”

  “就知道你看不上。”白先生叹息一声,“可她看上了啊……”

  -

  晓真知道自己圣母了点,从上次那个“白府”事件后这是第二次她亲自面对“那边”世界的冷漠残酷。

  她知道不能用正常的道德逻辑来判断这种事,可熟悉了表世界规则的她,依旧觉得这一切冷酷得让人胆寒。

  学校门口有一个工装男孩儿带着兜帽发呆,手里提着一杯奶茶。

  晓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你知道?”

  你知道他们的计划吗?

  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吗?

  你知道你们的一个决定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吗?

  你知道就在刚才有多少人的人生就此改写了吗?

  「我知道。」薛凛把奶茶塞进她冰冷的手里,她特地要的热的,在大夏天被女店员用“我懂”的眼神看了很久。

  「你不适合这边的世界。」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艰难,似乎下了什么很重大的决定。

  晓真当时心头乱得很,只觉得有些不对劲,等回过神来,她再也不曾见过薛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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