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康熙二年生于梁县，祖上有几亩土地，我们全家都是靠着天吃饭。因为家中只有我一个独子，所以爹和娘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我身上，所以才给我取名进士。”

　　白忘川给王进士续了一杯茶，那王进士小心的接了过去，随即小口的嘬了一口便将茶杯拿在手上看。白忘川看出王进士颇有些局促，又看了看他只担着凳子边的身体，也不急着问，只是慢慢的喝着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茶香，悠悠的飘进三个人的心里，回味绵长。

　　屋子里静谧的就像一幅画，王进士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梗突然苦笑一声

　　“是我不好，没能光耀门楣。”王进士道“我对不起爹，对不起娘，更对不起••••••”

　　说着说着，王进士哽咽起来。玄荼一直敛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薄唇轻启“秀儿。”

　　王进士双眼圆瞪这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很不可思议

　　“你，你，你怎么知道的！”

　　玄荼没搭理他，闭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秀儿，是你的青梅竹马，家中有父母和一个哥哥。父母重男轻女，一向都十分不待见她。由于秀儿爹娘的溺爱，马进财成了不上进的人，不仅不能帮自己的爹娘赚些银子，相反还总是惹事让家里陪银子。”

　　王进士脸上的表情已经不是不可思议能够解释的了，他面部僵硬，双手颤抖的连茶杯都拿不住了。

　　好在白忘川心疼自己的茶杯，在它掉下的那一刻拿住了。

　　白忘川转头瞪了一眼那个始作俑者，然后安慰似的拍了拍王进士的肩膀。

　　“别害怕，他不是坏人。”

　　玄荼苦笑，这种安慰小孩儿的语言居然被他用在了这里，这让他还真听不出到底是在帮他说话还是指桑骂槐。

　　玄荼收收表情道

　　“你放心吧，秀儿还没死。”她不过是被她的家人卖给了当地的一个土财主当14房小妾。

　　不过玄荼很“人道”的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王进士平复了一下心情，看着白忘川道

　　“秀儿人长得白净，心眼又实诚，还吃苦耐劳。街坊邻居都夸她。我和秀儿一同长大，打小，秀儿她爹娘就对秀儿不好，让她做苦活累活也就算了。他们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秀儿，也不让她吃饭。”

　　王进士眼神突然凶狠

　　“那个马进财更是混蛋！居然为了那几两银子就想把秀儿卖了！还，还还妄图轻薄于她！”王进士把脸埋在手中哭泣“这种人畜不如的畜生，秀儿可是他的妹妹啊！”

　　王进士的脑海里回想着那天黑夜，秀儿又一次被她父母关在了黑屋里受罚。而他为了给秀儿送吃的，悄悄去到了那间屋子。

　　王进士从小胆子就小，不管什么事都是按照规矩来，这次晚上偷跑出来的事还是他第一次干。而且他更怕的是，若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那秀儿的清白可就毁了，还会被浸猪笼！所以王进士格外的小心。王进士却并不后悔，他脑海里已经想到秀儿看到馒头时开心的表情了。王进士一边想着秀儿亮亮的双眼，来到了小屋附近。

　　可让王进士没想到的是，当他来到了小屋外，却听见了有女人隐隐约约的哭喊声，吓得王进士急忙跪地祈祷希望不是鬼。渐渐地，王进士隐约感觉不对，这声音十分耳熟，这时他才听出来，分明就是秀儿！

　　王进士躲在屋外的草堆旁，透过小窗子刚好可以看到小屋内的情况。

　　屋内很黑，除了女人的哭喊声还有男人低沉的吼叫声。王进士透过月光，刚好看到了秀儿的脸。

　　他永远都忘不掉那个画面。秀儿原本清亮的双眼此刻布满了恐惧与绝望。王进士惊恐的退了两步，他看到一个男人正撕*扯着秀儿的衣服，埋头在秀儿的皮肤上胡乱的亲着。双手还在拼命的扯她的裙子！秀儿哭的大声，那男人抬头就给了秀儿一巴掌，丑陋的嘴脸和淫*荡的眼神让人恶心。“小*娼*妇！老子这是给你脸！别他妈的不识好歹！再哭，再哭老子就让你去见阎王！”

　　王进士脑子混沌不堪，除了秀儿挣扎哭喊的画面还有那个男人的嘴脸。那不是马进财会是谁！王进士没想到马进财居然真的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他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脑子里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捡了什么就冲进了那间屋子，对着马进财抬手便往下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王进士感觉四肢无力，呼哧着喘着粗气，手中的东西砸到了地上发出一阵闷响。王进士这才眼前一片清明。

　　可是眼前一幕却让王进士吓破了胆，马进财躺在地上，只剩下半张脸是好的，另外半张脸一团稀烂，白色的东西混着红色的血液流了一地。半个脑袋被砸的稀烂。

　　王进士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拿着什么东西闯了进来抬手就朝马进财砸了过去。第一次被马进财躲了过去，他想反抗，却滚到了地上，然后••••••

　　王进士不敢再往下想，而是往那张简陋的小床上看去。秀儿惊恐的看着自己，脸上还有被溅到的血液，双手扯着那床破棉絮杯子瑟瑟发抖。

　　王进士想走过去，脚却被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往下看，一把血污的斧头正静静的躺在他的脚边。屋内弥漫的血腥味和地上躺着的死人和斧头都在告诉他他刚才做了什么。

　　王进士拼命忍住呕吐的欲望，抓起那件被撕破的衣服就想递给秀儿，秀儿却惊恐的躲他，嘴里混乱不清的说着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王进士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急忙转过头，声音还有些沙哑道

　　“秀儿！是我！是我！我不会害你的，你的衣服坏了，我把我的脱给你穿。”低头却能摸到自己被血污浸湿的衣服，又道

　　“那个，是我唐突了，你，你先把衣服披上。我，我带你出去。”

　　待秀儿好不容易将衣服穿上，王进士才转过身去看她。秀儿除了衣服有些坏之外倒没什么大碍，只是红肿的脸颊和眼睛时刻不提醒着秀儿刚才遭受了什么。

　　王进士却不由的呼出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是秀儿还没被欺负？还是他及时••••••把那人给杀了。

　　王进士不敢让秀儿看到地上那具尸体，他捂着秀儿的眼睛将她带出了那间小屋子。

　　王进士带着秀儿往外跑，两人却都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两个沾满尘土的馒头静静的躺在地上。

　　王进士眼神复杂，秀儿掩面哭泣。

　　月光照在这两个狼狈的年轻人的身上，却照出了沧桑与无力。生活带给他们的是苦痛，两个年轻人在苦痛中不断寻找希望与未来。她们坚信着生活总有未来，却没想到命运再次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打击，让他们失去了希望。

　　王进士轻轻的抱着哭泣的秀儿，秀儿却抬头看着王进士

　　“阿幸哥，俺俩咋办啊？”

　　王进士看着那个眼神灰暗狼狈的秀儿，却还是扯出一个笑脸

　　“放心吧，秀儿，我会保护你的！”

　　秀儿却颤抖着推开了王进士，抹了抹眼泪继续说

　　“俺俩逃不了的••••••”

　　王进士却是说“我先送你回去。”

　　秀儿摇摇头，“你是王大叔的希望，俺不能让你一个人扛。”

　　王进士看着自己眼前的之歌女孩发现；从前只知道绣花和相夫教子的秀儿却在这一刻知道了很多。也许是自己从来都没了解过她，又或许，她在自己上京赶考的这段日子里成长了许多。

　　王进士讲到这里，脑海里却浮现出秀儿在他上京赶考前的样子，笑靥如花，因营养不良而泛黄的脸颊此刻却有些泛红，连带着耳朵也是粉红色的。

　　那个女孩眼神澄澈，表情有些娇羞和忐忑，手中却小心翼翼的拿着一个香囊，一个样式简单大方却十分精致的香囊。

　　“阿幸哥！你一定会考中的！”然后就不说话了。王进士看着她却不由自主说

　　“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真好看！”

　　秀儿闻言抬头看着王进士点点头，脸颊通红。

　　王进士也不知怎么的，脱口便出“给我戴上吧。”

　　这是这个年轻小伙子第一次说这样的话。这一对少年少女情窦初开的美好样子仿佛要将封建礼制全部冲破。他们之间有的只是美好和对将来的憧憬。哪怕在王进士失意而归，那种美好也依然存在。

　　王进士舔舔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继续道

　　“后来我把秀儿藏到附近山上的一个山洞里。而县上也因为马进财死的事情闹得人荒马乱。马进财的爹娘告到了县太爷那里，一直要求找到杀他儿子的那个人。还说那个人把他家女儿也绑走了。为了给县太爷施加压力，马大甚至和我们县上的土财主打了协定，只要能将他儿子的案破了并把女儿找回来，他们就将秀儿许给他当小妾。那土财主早就打着秀儿的主意，于是花了不少钱贿赂县太爷，还找了不少关系来威胁县太爷一家子。”

　　“我为了给秀儿送吃的和用的，长往山上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他们给逮了。县里的人把我绑到了县衙里，那段时间我遭受了不少的酷刑，秀儿也被关在家里准备嫁人。自从我被关的那天起，我爹娘就不断受到县里的那些人的牵连。他们不仅破坏我们的庄稼，朝我爹娘丢鸡蛋石头和烂菜叶，还每天都在我家门口骂一些污话，放老鼠进我们家，甚至偷偷将蛇放在我娘的被子下。我爹娘却一直不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情，甚至把家里祖产都卖了来赎我。到最后却只得到了允许我回家三天的约定，但我还是要死的。于是我在回家那天带着秀儿逃婚，却在逃婚的路上被县衙的士兵打死了。”

　　白忘川看着那个再一次落泪的王进士不发一语。屋里除了抽噎，只剩下缓缓上升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