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像是最终头目的房间,众人停于通道前。
而走在最前面的普罗米修斯,于多行三步后屈身。同时脱去礼帽,恭敬地低头下跪。
“禀报主人,您忠实的奴仆、不才普罗米修斯回来见您了。”
“真是凄惨。”
……在雕廊的反射下,男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惨败,居然连一场也赢不了。看来我想得太简单了,不过超乎想像并非是件坏事。这或许是个值得高兴的误判,对不对啊,普罗米修斯?”
他在笑吗?好像是。男子的确在笑,雕廊整体也仿佛配合他低沉的笑声细细震颤着。
可这有哪里好笑啊?现在是五胜零败,也就是茉莉一行的完胜,那是在虚张声势还是故作镇定?
突然有种石头紧密摩擦的声音,茉莉讶异地回头,看见的却是克劳狄乌斯那对迸发强光的黑玉色眼睛。
“我们可不是你的弄臣,格拉西亚拉波斯。”
“你不惜要我新增规则执意跟来,结果却是以那副蠢样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未免也太让我失望了吧?沃尔卡斯。”
闻言,克劳狄乌斯重重叹息。挑起一边眉毛,闭上了眼。
即使从他脸上能窥见的表情变化不多,茉莉也不认为那口罩底下有多大怒气,反倒……更像是失望。
他一定在想〈你以为那样说就能伤到我吗〉之类的东西。
没错,真是对极了。
那又怎么样?不管克劳狄乌斯原来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过去。克劳狄乌斯就是克劳狄乌斯,【放浪者茶会】的首领。
……
暗笑两声之后,克劳狄乌斯抬起面孔。眯着眼,再度望向阿塔拉的方向。
“可悲的东西。”
“现在的你有资格说我吗?”
“所以你才可悲,你一定不懂吧?”
“懂?懂人类那些蠢到家的思想?看来你已经退化成一个索然无味的家伙了,真是白期待一场。”
“如果这样能让我再也不用见到你那副尊容,我倒是乐于接受。”
“哼。”
阿塔拉不屑地轻笑,之后沉默了一段时间。
说不定是心里遭到克劳狄乌斯的打击,需要一点时间平复心情。若真如此,那绝对是大快人心的事。不过这不可能,状况也不会改变。
“无论如何,你都是局外人,沃尔卡斯。我说过了,不准你打扰我的享乐。只是谅你也不敢吧?想就请便,至于结果,你自己明白。所以,你还是乖乖当个观众吧,像尊雕像,或是人偶一样。”
偏移视线,阿塔拉在最后一个词语出口时,以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拉斐尔一眼。
〈人偶〉……那恶意嘲讽的语气,明显是用来挑拨、中伤拉斐尔的。
心灵创伤没有那么容易复原,甚至有些时间都无法磨灭的伤。它会时时刻刻不断抽痛,一次又一次地加深,最终成为一条填不平的鸿沟。
而制造那伤口、并以偏执的手指无数次揠挖的人,就在拉斐尔自己的眼前。
……
“在、哪里……”
声音极低,比地狱还低。简直像要挤溃自己的声音,将其炸裂于这一瞬间。
“……我的同伴在哪里?”
“别急啊,我的孩子。还有两场没打完呢。”
“少废话!够了,我已经受够了!这些无聊低级愚蠢的游戏你到底还想玩多久?你要的不就是我吗?”
“对,我要的就是你,我的拉斐尔。”
“那你……!”
“啊,停,我的拉斐尔。”
……那舞台剧式的叹息法真是令人不爽。
“……千万别让我失望,别辜负我。请你务必要超乎我对你的期待,我还想更加了解你。在我眼前暴露你的一切,好好取悦我、满足我吧,拉斐尔。”
他每喊一次拉斐尔的名字,空气就仿佛翻腾了一次……
“……不过先别急,时机还没到,还不够成熟。最后一场才是属于你的,拉斐尔,你我必须在第七局比赛单独对决。那是我的愿望,而杀了我,从我这里获得自由也是你的宿愿吧,不是吗?”
……手上摆着动作,就像一名老练的说客。
“……你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就算你能远离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逃是没有用的,我就是想让你知道这点才让你逃走的,我想你也该察觉了吧?所以呢,我的拉斐尔,千万别心急,我的拉斐尔。在那之前,还有第六场比赛值得观赏呢。”
“说什么废话……!”
拉斐尔立刻拔剑欲出,拉克丝则在那家伙冲上去之前抓住了他的手。
……
对拉斐尔现在这股冲动,茉莉感同身受到了极点。可现在不能冲动,人质还在他们手里。
虽然吧,照阿塔拉的话做是否能救出人质还是未知之数,但我方连人质的位置都不知道。
现在冲上去就等于是给对方嘲弄自己的机会,拉克丝的判断无疑非常正确。
若和拉克丝交换立场,自己也会那么做。仿佛有根细针在胸口刺了一下,而她连猜想针是从何而来的余虑都没有。
似乎是玩腻了,阿塔拉翘起腿,拍了拍手。那一刹那,普罗米修斯冷不防地转向茉莉一行,同时向后一跳。
好惊人的跳跃力,尽管知道它很敏捷、一直保持着戒心,没想到这个家伙竟能做到这种地步。
十米,说不定还要更多。只是随意一跳,而且还是向后就能跳出这种距离,不是一般的存在办得到的。
好吧,它也的确不是一般的存在。所以,现在茉莉只有种〈终于露馅了〉的感觉。
瞧,落地的普罗米修斯将礼帽轻轻一扔,手上的皮包也置于地上。再取下外套,胡乱地一抛。
比起生物,三条腿的普罗米修斯更接近于工艺品,或前卫艺术家的雕塑。
接着,它恶心地扭了扭身子,以那低沉得浪费的声音大喊了什么。
……
听不懂,就像将深渊的呢喃放大了一千倍。你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普罗米修斯的外形正在极速改变。
黑色物体摇晃、扭曲、凹陷、膨胀了一段时间,最后成为了一个头手脚触地跪倒的人形生物。
“呼唔唔唔唔……”
……它起身吐了口气,扭扭脖子手臂,然后抱胸走向前来。
同样只有一个眼睛,嘴巴还是竖的。若刻意不看那多出来的腿,这身体和人类男性没有两样。
就像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变态,虽然它本来就是个变态,而且,也明显不只是个变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