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飞扬躺在榻上不肯动:“一点皮肉伤,明日就好了。”
“随你,一会子丑回来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明玉珠刚要走,却被那人一把拉住手腕,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便趴在了他的身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单衣,是少年郎结实起伏的胸膛,不知是才经过一场战斗,还是因为瞬间的靠近,他绷紧的肌肉不得松弛,连带整个人都紧张局促起来。
空寂昏暗的帐中,只有二人的呼吸显得尤为突兀。
明玉珠眨眨长睫,捏紧手上的伤药小瓶,她好像又看到那个日光明媚的午后,小蓉山的校练场上,少年郎赤裸着上身,肌理分明的胸膛铺着一层薄汗,折射着太阳的光芒。
以至于,她当时就想摸摸看了,眼下终于抓住了机会,还真就用闲着的那只手,慢慢覆了上去,隔着布料,细细摩挲着那坚实青涩的身体。
顾飞扬眸光一黯,整个人绷的好像一根拉紧的弓弦,嗓音暗哑道:“你做什么!”
“我……”
她抬头和他四目相对,眉眼一弯,实话实说道:“殿下真是身强体健!”
没有哪个男人不愿听这样的称赞,哪怕他还尚未弱冠,也常常以强壮的男人标榜自身!
“那是自然!”
“你躺着也行,我给你上药。”
说着,便顺着他的胸口一路摸索过去,后者更是动也不敢动,看她垂首查看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竟还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你真看过很多男人的身体?”
“嗯。”
顾飞扬再次郁卒,暗暗捏紧拳头,不过这更坐实了她可能是郡主麾下的可能,若人在军中,见过男人的身体也不是不能原谅。
“那,那你可曾,可曾像摸小爷一样,摸过他们的。”
“上药算吗?”
少年郎心情不错的勾起唇角:“这怎么能算。”
明玉珠失笑,看那伤口确实不深,以她多年看伤的经验来判断,应是季停短刀断裂时不小心划了一道口子。
顾飞扬动了动鼻子,竟有些纳罕,为何行军在外,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暗香。
“你属狗的?”她道:“不,属狼的。”
狼崽子盯着她含笑的瞳仁,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微微抬起后颈,唇瓣慢慢向她靠近。
像是面对神祇,又像是滚水煮冰,他小心而又虔诚的,贴了上去。
明玉珠愣了愣,盯着少年郎那漆黑明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竟微微张开了唇瓣,与他轻触相抵。
什么斗转星移,沧海桑田,他们只知,情爱这一亘古不变的真理,可以将任何桎梏打破。
就像河川需要奔向大海,日月需要坠落西山,他们也许,注定要彼此融合,就像此刻交叠的唇齿。
“殿下,属下回来了!”
子丑冲进帐中,二人飞快分开,与此同时,擂鼓的心跳几乎快要敲破胸腔!
“明珠!你干什么呢!”子丑大骇,三两步奔过去:“你怎么能压在殿下身上!”
明玉珠不自然的眨眨眼,坐起身,随便划拉了两下鬓发:“上,上药啊!”
“哪有这样上药的!你还嫌殿下流的血不够多吗!你这样压着他!万一那血给你压的喷出来怎么办!”
“没那么严重吧?你当你家殿下是属水囊的?一压身子就喷水?”
“咳咳咳!”顾飞扬直接被呛笑了。
这边子丑更加气:“你看看!人都被你压的咳嗽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毛手毛脚的……殿下,属下来给你上药,你要疼,你就说,哭也行,属下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小爷什么时候哭过!”
“殿下,不用逞强,没外人!”
明玉珠失笑:“那我先走了。”
顾飞扬急了:“我!我真不会哭!”
“知道了!”
出了帐篷,她心情不错的伸了个懒腰。
今晚打了水匪一个埋伏战,虽是以多胜少,但也能增加不少士气。
此刻阴云散尽,天心明月如盘,照亮湍急的仓玉河,宛若一条玉带奔流在大沛的疆土之上。
她所守护的山河或波澜壮阔,或秀丽婉约,自是美如画卷。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远在京城之远,还有一个少年郎亦在守护着她,守护着她的坚持,和她的传说。
她并没有急着回帐篷,简单的巡视了一番。
这是她在禹城养成的习惯,一来,可以查看值夜守卫可有漏洞,二来,还能偶尔听听兄弟们夜间闲聊。
有人想老娘,有人想妻儿,有人无可挂念,盼着今年多发些银饷,好去禹城最大的乐教坊快活快活。
更多时候,她听到的是兄弟们对朝廷的不满,和对蚩然的谩骂。
抱怨多了,便有人吹起羌笛,幽幽怨怨,倒勾的人思绪万千。
但今夜的禁军营地却千篇一律,每经过一个帐篷,总会听到他们对顾飞扬的质疑。
有人觉得他兴许真有几把刷子,有人觉得他今夜不过是误打误撞。
甚至还有人神神秘秘的说,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厮,瞧着娘们唧唧的,本以为是个姘头,也许是他的军师也说不定!
明玉珠失笑,在河边找了块背阴的石头靠着坐下,面向仓玉河,她丢了颗石子进去。
谁知刚坐下没多久,一个黑影便出现在她身边。
她往旁边挪了挪,黑影在她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你……”
黑影刚开口,她便倾身靠了过去,抵上他的唇瓣。
夜风凉的有些刺骨,但二人之间胶合的呼吸却炙热的滚烫。
对面是河水碰撞的碎响,耳边却是胸膛跃动的轰鸣。
明玉珠微含了他的唇瓣,将其唇齿撬开,像剥开了汁水充沛的蜜桃,笨拙而又贪婪的寻求着什么。
少年郎闷哼一声,被她咬痛了舌尖,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石头上面。
明玉珠低笑出声,后者却颇为懊恼,反客为主的,加深这个吻。
是压抑已久的妄想,也是背叛一切的肆意。
直到彼此气喘吁吁的分开,顾飞扬看着她那在月色下晶亮湿润的唇瓣,依旧不知餍足的抿抿唇齿。
少年郎恶人先告状道:“你,你亲我做什么?”
明玉珠比他更恶劣:“这夜黑风高,孤男寡女,你送上门来,不就是让我亲的吗?”
“歪理!”
她便乐了起来,也生出了几分调弄他的小心思:“你亲了我,郡主该怎么办?”
“你又不肯随小爷回靖平去,什么怎么办。”
她又丢了颗石子入河,湍急的水流,打碎了夜空的银盘。
二人静默半晌,明玉珠起身道:“殿下快回去吧,一会子丑找不到人又要闹的人尽皆知。”
少年郎也跟着起身,略有些赌气道:“你真不愿随小爷回去?”
她头也没回道:“殿下值得更好的人,起码……此人要能陪殿下白头到老才行。”
言罢便挥挥手,踩着河边凹凸不平的石头往营中行去。
直到估摸着已经离开了顾飞扬的视线,她才慢慢抬手,按住肩头曾被他打过的地方。
不知为何,此处竟隐隐作痛。
跟战场上的劈砍比起来,这点痛完全算不得什么,但却险些让她落下泪来。
顾飞扬……为什么是顾飞扬……
她二十多年无欲无求的人生平淡如纸,老天爷让她苟延残喘至今,便是为了让这热情似火的少年郎闯进她的人生,点燃她的欲念,再狠狠将其掐灭?
不得不说,这老天爷玩弄人的手段,果真让人望尘莫及!
回到帐中,她好半天才缓和下来,脱下外裳的同时,成太医给的葫芦瓶也咕噜噜的滚了出来。
拿起那葫芦瓶看了一会,她没像往常一样扔在一旁,而是倒出一颗药丸吞进腹中。
谁不贪恋尘世?更何况,这个尘世,还有顾飞扬。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霜未消融,马青便齐整二百禁军并一百老弱病残,等候顾飞扬进一步的安排。
明玉珠觉得自己真是废了,这要在以前,外头一点动静都能把她惊醒,现在倒好,但凡没人来叫她,都日上三竿了,她才堪堪醒来。
睡眼朦胧的出了帐篷,她先伸手挡了一下炽烈的日光,便冷不丁和顾飞扬对了正眼。
世子爷重新编选了几支小分队,并派出斥候,是打算正式开始剿匪了。
有了那日要砍头的震慑,今日这帮人还算老实,就是李三笑总有些不情不愿,但也还算配合。
顾飞扬正带着马青和李三笑回帐篷,冷不丁碰到了明玉珠。
想到昨夜的种种,有些不自然的干咳出声。
“殿下,好早啊。”
“早什么早,不早了。”他嘟哝一声道:“你过来,小爷要跟你说点事情。”
明玉珠不明所以的跟他进了主帐篷,马青和李三笑被暂时留在外头。
“近日若有所行动,我会叫子丑带你走,虽说你有些功夫在身,还会射箭,但此番危急,最好不要涉险。”
明玉珠点点头:“我没问题,就怕子丑到时候不依。”
说实话,对顾飞扬而言,子丑也确实是个老大难。
“我会说服子丑。”
明玉珠莞尔一笑:“殿下若信得过我,不妨跟我说说有何策略?”
“我怎会信不过你?”少年郎不满,亲都亲了,再说什么信不过,那不就太晚了吗。
“伏击水匪,以少胜多,我想来个声东击西,说不定能有五分胜算。”
说着,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地图所画的一个位置,那双精锐的眸子写满了势在必得。
“用上王郡守给的人?”
“嗯。”
明玉珠却笑着摇头道:“仓玉郡的兵,哪怕是老弱病残,也都习水性,殿下应该把他们用在刀刃上才对。”
“哦?”
明玉珠冲他微微一笑,又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对方竟好像突然福至心灵,惊讶的看向了她。
“如此,殿下此番出击,胜算当在八成以上!另外两成,咱们再找补找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