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听出了继红香的意思。那意思是:我已经说得如此直白了,你要有本事,就自己去抢!
年轻人轻轻一笑,说道:“我此行本就是为了那两个蛮子。不过,便是我除了他们,你这天红楼也不要再在此地重开了。天阴教,哦,不是,是‘承天地除虏会’来着,他们不是你惹得起的。”
年轻人说完,也不理因为“承天地除虏会”这个名字而目瞪口呆的继红香,抬腿迈步间,已上了三楼,径直推开东厢房门便大步走了进去。
天红在门被推开时,并未停唱,却在推门之人出现在她眼中时,骤然停了下来。因为她惊,惊于来人的那股气势,惊于来人居然能将一身雪白穿得如此英姿勃发,惊于自己脸颊上倏忽而起的灼烫。
冲天辫与光头兄弟直到天红停唱,才发觉有人进了屋中,光头正要发怒,却忽然看清了来人,原本的愤怒也在瞬间化作了无限的惧意。
“哥,哥,哥,哥哥!”打着牙颤,光头好容易才扯了扯根本没扭过头的兄长。
“你怎么又结巴……上……了?白衣鬼!!”冲天辫那双绿豆此时已然睁到了最大,裂开的大嘴可以塞进一个西瓜。他与光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窗口扑去,其速度之迅捷,远远超出其体形给人的感觉。
但两人只不过将将扑到窗口,连争抢出路还没来得及,便各自觉得肩头一沉,耳边响起了“回去”两字。
冲天辫与光头此时已连逃跑的勇气也被耗得精光,任凭那白衣青年将两人拎回座位。
年青人微笑着站在兄弟二人身前,打量着两人那“丰富多彩”的表情:恐惧、憎恨、愤怒、悲哀、崩溃。一连串的表情变化之后,那兄弟二人终是低下了头,再没有多余的动作。
“很好。”年青人这才点点头,“你们终于明白一件事,不论耍多大的滑头,此地都不是你们天阴教总坛,也不是什么重要分舵所在,遇上我,认命才是最明智的选择。”他说着转回身,看着天红,微笑道:“素闻牡丹之美也难抵天红一笑,今日得见,果真名不虚传。天红姑娘,多有打扰,在下这便告辞了。”
年青人说完便打开屋门,挥挥手,示意那兄弟二人跟自己下楼。
“公子。”天红猛然起身,急切间竟然向前摔倒。青年也不见迈步,人影一晃已到了天红身侧,轻轻伸手扶住了她。
青年笑道:“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天红嫣然一笑,已没了方才那般无措的感觉,“公子救了天红一命,若不让天红报答,只怕日后天红都要寝食难安了。”
没想到这青年听了却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姑娘过奖,我不过是来捉这两只狗熊,哪谈得上救姑娘性命,不必多礼,在下告辞。”
没等天红开口,那青年已拖了那又因为看天红看得发痴的狗熊兄弟出了门去。待得天红追出屋时,那青年人已站在门口,正用一根细长乌黑的绳子将那两兄弟困起。而让天红两眼一热,心头妒生的,却是那正搂着那青年人胳膊女子。
那女子上身翠衣青纱,下着淡绿萝裙,黑亮的长发仅仅简单挽起些许,多数便那么自然垂着。虽看不到正脸,但那女子身上透出的简约轻快,活泼灵动,似有着勃勃生机一般,与那白衣青年站在一起,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儿。连一旁的继红香都已看得呆了,想来面貌是不输于自己的。
天红张了张嘴,还没出场,门外便传来一个清脆童稚的声音。
“爹爹!”一个看来五、六岁,长得粉琢玉砌的可爱男孩笑着扑在了那年轻人的怀中,一口一个“爹爹”叫得清脆中透着欢喜。
“爹爹快看,豆豆买的糖糖!”小家伙手中举着刚刚买到的“战利品”,在他既崇又爱的父亲面前努力地邀功。
年轻人在自己儿子那粉嫩粉嫩的小脸蛋儿上面美美地亲了一口方才笑道:“嗯嗯,我们家豆豆就是厉害,上次才教了一次就记住怎么买东西了,不错不错。”
叫豆豆的小男孩得意洋洋地扬起了小脑袋瓜儿,把那些糖往自己背的小布袋里一塞,大声说道:“爹爹,你说咱们见了姨娘们还有哥哥姐姐之后,豆豆把糖给他们吃,他们是不是就会喜欢豆豆了?对不对,娘?”
那青纱绿萝的女子脸上带着幸福的笑意,她望着自己丈夫,又在自己儿子脸上香了一个,才开口笑道:“是呀,咱们豆豆这么可爱,姨娘们一定会很喜欢豆豆的,小哥哥和小姐姐们也一定会喜欢整整的呀。”
一人言而万物生发,这是何等的生机和灵动!本还在心底有一丝较量之意的天红听到这天籁般的声音,同时也看到了那女人的侧脸。
人声如一。这是天红能给出的唯一评价。
豆豆开心得不得了,从自己父亲身上跳下,一声口哨便叫来了一黑一白两匹神骏非常的马匹,伸手扯着缰绳向自己父母叫道:“那还等什么,爹爹,娘亲,咱们快走!豆豆想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呢!”
女子眼中是满满的疼惜,她轻轻挽住丈夫手臂,柔声笑道:“官人,十年匆匆,咱们不要再让家人苦守了。”
青年男子一点头,与妻子在一起时,他那身方才直接叫两个武功精湛的壮汉吓成了傻子的气势全然不见,有的只是对妻子的爱恋和对儿子的温柔。
“你们兄弟俩身上的信到底藏哪去了?不对,对于你们我何必多相,还真是太久不入江湖,把你们这些呆货都看得太高了。来来来,跟好了,出城之后我再问你们便了。”白衣人苦笑着摇了摇头,忽然一回身向天红施了一礼,这才在儿子的催促声中随着妻子一道出了门去。
天红多么想让这一家人留下来歇歇脚,大家坐下来抚琴品茶。可惜那家人走得太快,天红微一犹豫终究没有叫出声来。
天红楼得以保存,但继红香却听了那年轻人的话,第二就天关了张分了钱,还专门给天红请了几个女婢保镖,带着她一道往南投奔自家亲戚。
白衣青年自不会知道自己的话被那继红香听进了耳中。他此时正骑着神驹,携妻抱儿,往南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