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像而已
热气腾腾的后厨,有些杂乱的厨具,钢桶锅里翻滚着红辣辣的汤水,汤水里煮的半熟发白的肉块起起伏伏,浓郁的香气萦绕。
那小年轻儿拉着小海的手腕快步走进了后厨,一把扯掉腰里的围裙摔在灶台上,“小海,咱们要马上离开。”
“为什么?”小海有些不明白,怎么最近一向沉稳的大武突然变得疑神疑鬼,而且多疑暴躁,现在可倒好直接要带自己离开,虽然她知道大武不可能害她,不过总是也需要一个理由的,她一个在校大学生找一份不错的兼职也不是那么容易呀。
“刚刚那个人比先前后巷里的那个更危险,头顶血光浮沉,周身黑气升腾,不是魔修就是道行极深的妖魔邪祟,很明显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你,所以你必须离开,而且越快越好、走的越远越好。”被叫做大武的小年轻儿一边从自己身上脱下后厨那套工作服,一边颇是焦躁的跟小海解释。
“魔修?妖魔邪祟?”小海一双大眼睛瞪得滚圆,那眼神就好像突然不认识眼前的大武一样,“大武,你是不是最近网络小说看多了,这世界上哪来的什么魔修,还妖魔邪祟。”
“那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本来小海神色鄙夷不屑,可大武只是一句话就让小海无话可说,这世上有鬼吗?没有,说不通,许许多多的事情用科学根本无法解释,电视上解释的东西有很多就是欲盖弥彰狗屁不通,可是说有,也讲不通,因为自己没有亲眼见过,见过的又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而且就算是证明了也会被说是假的,所以这就很矛盾、很尴尬了,然而,这世上有没有鬼解释不了,那这世上有没有妖不是同一性质的命题吗?同样说不得准。
大武看小海依旧将信将疑不肯跟自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眉头紧锁想了半天,最后一咬牙,“那好,小海你看好了,我就让你看看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大武说着把自己右手中指指肚伸进了嘴里,然后用力一咬,顿时鲜血便流了出来,小海见状大惊就要去拿东西帮他包扎,可却被大武一把按住肩头,带着血的中指重重戳在了小海额头正中位置,口中极快的唱颂起来,“水月镜花,红尘蔽眼,重重魔障,扰我心安,山岳固体,日月敛华,碎破幻象,急急如律令,明!”
持咒完毕,中指下滑到眉心,随即左右一抹,小海下意识里本能的闭上眼睛,于是两道鲜血就抹在了眼皮上,说来也是奇怪,只是刹那间,小海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皮冰冰凉凉的,如同贴了护眼贴,眨了眨后缓缓睁开,又发现看到周围的事物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腾腾的热气,锅里依旧翻腾着白色的碎肉,而眼前的大武依旧是那个大武,只是…只是,“啊!…唔…”
小海看着看着突然一声尖叫,可声音只是刚刚发出了个开头,就被早有准备的大武直接捂了回去,大武右手捂住小海的嘴,人已经转到了小海身后,手臂环着小海细细的脖颈,左手拇指中指伸出在其后颈上用力一掐,本欲挣扎的小海便身子软软的倒进了大武怀里,不过她的眼睛依旧睁着,眼神里有不解、有慌乱,她想动却动不了,她想喊又喊不出,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大武把自己横抱胸前,从厨房后面倒垃圾的小门走了出去,然后避开人多处,专走小胡同,三绕两绕地钻进了城中村里一套紧靠西北角落的平房门口。
大武进了院门,转身右脚抬起,脚尖一点便把院门插死,然后才抱着小海穿过堂屋径直进了里屋,把她轻轻放在一张靠暖气的木板床上。
这一看就是典型单身汉的床铺,乱七八糟的被褥,扔在一边的枕头,墙上贴着**女星某岩的巨幅画报,而且小海一躺到床上,尤其是枕头上那股子汗味混合头油的雄性味道,熏的她只觉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一张精致的小脸儿上红彤彤好像熟透的富士苹果。
大武就站在床边,低头俯瞰这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小海,嘴角紧紧抿着,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或者迟疑,双手攥成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盯着小海越来越水汽朦胧的双眼,足足五六分钟后,最终还是双手颤抖着解开了自己衣服的扣子,然后一把扯了下来,露出古铜色的精赤上身。
“哒哒哒哒…”水珠滴落的声音在房间里空荡荡的回响,明明屋里站着三个人,可三个人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被压抑的极低极低几乎不闻。
这里是纪息宁的办公室,大班台后老板椅里坐着脸色阴沉的纪息宁,落地窗前站着倒背双手俯视诸生只留下一个模糊背影的那人,而在班台前还坐着一个比站着还累还难受的人-刀哥。
三人都沉默无语,于是这本就空旷的办公室仿佛正在被某种无形的东西一点一点的填满,越来越压抑,越来越逼近临界点,刀哥额前已经密布黄豆大小的汗水,可他却不敢动手去抹掉。
“说说吧。”站在窗口俯视下方的那人突然开口打破了压抑的沉默,而刀哥如蒙大赦,重重咽了口唾沫,右手抹了一把脸,那感觉就好像洗脸一样,“纪…纪少,那两个人我已经都调查了,女的叫香雪海,是本市高等医学学院的大二在读生,身世背景也是普普通通,父母都是医生,父亲西医母亲中医,也算是医学世家,至于那个男的,叫武烟川,是半年前刚刚来到沧古市的,其他的根本调查不到。”
“武烟川…半年前…”纪息宁见刀哥居然没有查出那男的身份便要发怒,却被那人不温不火的一句话硬生生给拦了下来,“我知道了,你调查不出来也正常,行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下去歇着吧。”
刀哥这回才真的是如蒙大赦,闻言连忙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纪息宁和一直背对他的那人作揖后倒退着退出了房间,随着门缓缓合上,偌大一间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有风莫名吹来,吹动了那人的衣角,有风莫名吹来,吹乱了纪息宁的头发,有风莫名吹来,吹起了桌上的一轴画。
画中有亭台楼阁,画中有鸟语花香,画中自风花雪月,画中自美娟娇娘,这是一副大轴儿,长度足有六米,宽也三米有余,通体彩绘,画风兼具国画飘逸韵味和西欧油画的生动写实,工笔细致入微,精致的就连一座湖心小亭上的栏杆雕花都那般真切,如同活了,如同这画里才是真的世界,或者说,这画中有一个独立的世界。
纪息宁看着画,目光落在湖心亭中那道捧着书仔细研读的人影身上,缓缓阖上眼,胸膛因为剧烈而深的吸气而高高隆起,如同扣了两只大碗,随即张开嘴,缓缓吐出。
“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纪息宁在对那人说话,却依旧痴痴地看着那画,看着那画里亭中的那道人影。
“两条路就在你自己的脚下,是想要有血有肉活生生的,还是要镜花水月的南柯一梦,做出选择并没有那么难。”那人看着玻璃窗下匆匆走着的人,渺小的如同地上爬行的蝼蚁,语气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只是平淡,就好像在说夜本来就是黑的那样平淡。
“可是…可是我下不了手,她…她太像瓷琼了…”右手轻柔地摸索着画中那片湖水,五指如同五道盘艮的巨山要把湖水的波浪完全阻挡在亭外,哪怕只是一朵小小的浪花,也不要想打湿她的一片衣角。
“那终究只是像而已,她不认识你,她叫香雪海而不是你认识的李瓷琼…”那人依旧平淡说着,似乎窗下的景色没有那么好看了,又或者他已经有些疲倦,右手轻轻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转身缓步走出了房间,然后将房门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