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伏心咒
白慕初很是不以为意,宿狄这老头奸猾得很,哪有林氏医馆那对夫妇的医者仁心,且不说他数十年前的‘医偷’名声,一想前些日子被坑去的银两,白慕初就觉得气堵。
宿狄见白慕初的眼神越来越冷,越来越阴森可怖,便知勾起了这小姑娘对自己不好的回忆,更加心虚。眼睛轱辘一转,先一步指责道:
“殿下晕倒在池中,无非是强迫自己逼退火毒,然而压制之后伏心咒之毒会更快反弹,遇冰阶段被迫提前,一个不慎就会死掉。至于殿下为何冒着重伤的危险,也要提前清醒过来,牡丹姑娘你……应该知道原因吧? ”他眼神深深地看了白慕初一眼。
白慕初默了,原来她差点害死一条人命。但谁知道会那样呢……
屋外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夜色寂静中,烛火颤抖了一下。
若是常人只会当作是夜晚风动,然而即使是没有了武功,凭着天生的感知和直觉,白慕初脑中顿时浮现一个信号:有人来了。
坐在木凳上的宿狄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整肃了面容,面向门外微弯腰道:“恭迎袁大人。”这一套动作,竟像是做过千百遍般熟练流畅。
果不其然,一眨眼的工夫,卧房内出现了个黑袍男子,那人面目被面具遮挡,看不清楚。只让人觉得哪怕这人站在这里,也像影子般无声息。
那人远远地扫了病榻上的宋宴一眼,轻蔑道:“真是个废物。”
问宿狄:“今夜是怎么回事?”
宿狄回复道:“出了点意外。”
“意外?我不管什么意外,只要人别死就行。”那人冷笑一声,“还有,别打解掉伏心咒的主意,否则这每半年一次的缓解药,可就不一定能送到府上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随手扔给宿狄。
宿狄差点没接住,知道袁大人是故意欺辱,忍不住怒道:“你!”
袁大人根本不理宿狄的愤怒,面具下的声音极为高傲:“让你主子记得,先前族长大人吩咐的事,殿下还是尽快去做比较好。”
宿狄沉默着,不再回应。
袁大人正要离开,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眼神带着像毒针一般,射向站在一旁端着药的白慕初,随即右手握上剑鞘,欲拔剑杀掉她。
宿狄心下一惊,立刻上前拦住袁大人:“大人手下留情!这奴婢是个聋子,听不见我们说的话,不必杀她。”
见袁大人要杀掉不相干的人灭口,白慕初可能就此白白断送性命,宿狄难得做了回好人,急中生智拦截袁大人。
“当真?”袁大人半信半疑,走到白慕初面前转了两圈,观察她的反应。白慕初对演戏那可是手到擒来,丝毫没露出破绽。
他试了好几次,看着这奴婢确实跟聋子没有两样。袁大人最后冷冷地看了宋宴和宿狄一眼,便又像一阵风一般,离开卧房。
宿狄总算是松下了一口气,回去又老神自在地坐在木椅上,对白慕初说:“好了,别装了。”
白慕初也恢复了常态,皱眉问道:“刚才这个是姬族人?”刚刚那人靠近时,她看见他衣服胸前有焰火纹,不是很明显,但她余光绝对不会看错!
而这火焰纹,就是那日金风楼派出的斗笠男身上穿着的黑袍上有着的标志!
难道那斗笠男不是金风楼的人,而是姬族人!?
白慕初心下疑惑震惊,面上不显,静等宿狄回答。
宿狄点头,道:“但他只是姬族的一条走狗,连旁系都算不上。袁经很得姬族族长信任,所以很多重要的事都是他在为姬族族长办。今夜恐怕是府里的眼线听着动静,传了消息出去,这人才来得这么快。”
白慕初这下是真好奇姬族这个有着奇幻历史,又神秘的家族了。她打定主意,一定找机会查一查。
宿狄给宋宴服下伏心咒的缓解药后,那人在昏迷中紧皱的眉头才略微舒缓,面色也慢慢恢复成常人一般。这时长奚也端着熬好的调理药来了,白慕初对长奚说:“我来吧。”
长奚想着牡丹是殿下的贴身侍女,这等活她来做也是应当的,把要递给她后就退下了。
殿下还没有醒来,而宿狄一把年纪熬不了夜,于是就把夜里守着宋宴的任务心安理得地丢给了白慕初。
第二日,卯时。
宋宴醒来时,窗外天色朦胧,尚未日出。
本以为是漆黑的暗室,却没想到睁眼后见到的是自己的卧房。他抬手想要撑着自己坐起来,却发现左手手臂被什么压住,移动不了。
宋宴侧头一看,却见一姑娘枕着他的手臂,倦懒地睡着,眼底有青黑之色。而一旁的木凳上,放着水壶和棉帕,显然这人是为了昨夜他的安睡费尽了心力。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普普通通,肤色不白但肤质细腻,五官说不上精巧,只能算作秀气,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白慕初,这个复杂又虚伪的骗子。他皱了皱眉,却莫名地没有移开视线。
再细细观察,却也觉得这姑娘睡相恬静,细长的眼睫有时微微颤动,像是扑闪的蝴蝶。他忽然想起平日里的她的眼睛,那桃花眼有不一般的风韵,有时呆呆傻傻的,有时又幽深得像是一幅画,画中尽是隐秘。
再往下,是唇,娇嫩如晨曦中盛开的花朵,湿润而美丽。昨日的记忆忽然闪入脑海,宋宴很快想起了一切。
先是见到她闯进密室的愤怒,再是伏心咒发作时的疼,还有那个神智纷乱下的吻……
好在后来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了一会儿,没有酿成恶果。
那她为什么不走呢?又……为何照顾他一整晚?
他就这样看着她,思考这样一幅面孔下究竟藏着什么,她那些虚假后面,究竟有什么真实,是他不知道的。想过很多次要不要放她走,这次最终允了她,为什么又不离开?
既然她做了选择,那他就不会轻易再放手。
白慕初觉得自己睡了很久,昨晚端个小板凳守在宋宴床沿,盯着他盯着他,自己竟然也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一抬眼,却撞入那清幽的眼眸。
她尴尬道:“啊……你醒了,那啥,早上好。”
空气都寂静了。
更为尴尬的是,她才发现自己睡觉一直压着的是宋宴的手臂!
慌乱挪开了,说:“不好意思。”
宋宴并未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收回了被压麻的手。
白慕初讪讪道:“抱歉,我睡相有点不好。”悄悄地打量宋宴,见他神色平和,就连平日的疏离感,似乎也消失了。
这是……没有生气?她再偷偷看了一眼。
不那么清冷的殿下,没有平日里的板正,青丝有些凌乱。然这凌乱平添了一丝烟火气,这般近距离地看着,愈发惹人心乱。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宋宴起床时的样貌,内心不得不坦然承认:美男就是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