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英雄会(八)
单卓死死地盯着单鹏,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可惜单鹏面上平静如死水,最多不过是因疼痛而微皱眉。
“单卓,闹够了就走吧,我可以当今天什么都没发生。”此话生动展现了什么叫做一庄之主的度量。
一旁的主事听了,彼此对视了一瞬,眼里俱是对庄主风度的赞赏。
“呵呵,单鹏你个伪君子、鸠占鹊巢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坐在庄主的位置上?我大哥呢?我大哥是不是也早就被你暗害了?你到底是谁?”单卓双眼怒睁。
“简直是无稽之谈!让殿下见笑了。”张主事一脸惭愧,“单卓原本就性格古怪,少与人打交道。我们竟然都不知道他暗中肖想着庄主之位,竟然到了这疯魔的地步。”
“放开我!”单卓忽然狂躁起来,使出奇力挣开护卫的压制,从身旁一人腰间‘哗’地一声抽出长剑,直接扑上单鹏。
四位主事看单卓弹起,攻向单鹏,惊恐地慌忙躲开,直呼:“这人疯了,单卓疯了!还不快来人把他捉住!”
屋内的护卫却不知道是否该拔刀,毕竟这人是庄主的弟弟,庄主没有发话,不知下手力度。但若是赤手空拳与之相搏,见单卓一脸狂戾,被吓得不敢上前,故而只得去护在受伤的单鹏身前。
单卓当真像是疯魔了一般,持刀攻单鹏而不得,他忽然怒喝一声:“既然你们都帮着单鹏,那就别怪我了!”
也不知道单卓是哪根弦打错了,竟然开始反运功经脉。黑气从他的口鼻之中不断溢出,那眼睛更是漆黑,像是永远无法破解的禁咒,看着就邪门。
“躲开。”白慕初感觉被拉拽了一下,一个闪身就挪开了几步,离单卓更远了。
白慕初看单卓和护卫打斗,功力似乎比先前增了好几倍,只是下手也是成倍的狠毒,刚刚捏断了护卫的脖子,把尸首扔向单鹏,尸体忽然炸裂开来洒了庄主一身血,连医师也遭了殃。
“他是学的什么功法,怎么看着不像是名门正派的?”白慕初有些震惊于这忽然发生的变故。
宋宴看着异变的单卓若有所思,却没有回答。
很快四位主事也加入了战局,刀剑声在这一方并不算宽阔的屋子里响了个来回。单卓似乎也明白自己一人难抵四强,狂啸了一声,直接冲向单鹏。
混乱之中,不知是谁的剑被打飞了,直直向白慕初的面门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觉察到了危险,以为会因躲闪不及而被刺中,心中焦急,却奇妙地在那一瞬间,丹田微微一震。
她双眼蓦然睁大,呆住了。紧接着不知怎的天旋地转,人被推倒在地,眼见着那柄利剑从头顶上方飞刺而去,扎入墙体。
身侧传来某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你是傻子吗,剑来了还不躲!?”
白慕初连忙爬起来,半坐于地,顺手紧紧攥住他绣有流云纹的槿紫衣袖。她面上浮现不可抑制的喜悦,夹杂着些许哽咽的音声,颤抖地说:“宋宴,我好像……有恢复武功的可能了。”
她望着他的眼睛,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莫大欣喜中。
“咳咳,”宋宴移开了和她对视的视线,嫌弃道:“挪开。”
白慕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压在了宋宴的衣袍,甚至可以说宋宴抱着她她倒下时,他们就跌在了一起。
“啊,抱歉。”白慕初一股脑儿地爬了起来,拍拍自己的衣衫。
***
单卓最终还是被抓住了,他终究抗不过几位主事联手。
他面色灰败,身上被捅了好几个窟窿,已无法再如方才一般强硬。
“把单卓压下去,关进地牢。”庄主单鹏恨铁不成钢道,“没我的命令不要放出来。”
一场闹剧散场,白慕初和宋宴走出罗华院,而单卓也被护卫押出院子。
白慕初余光里却看见了凉亭处花草见隐蔽着的某个熟人。
和昶。
他一脸惨白地站在亭柱边,看着单卓被拉走关进雾山地牢。
他们俩认识?白慕初明眸微眯,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和昶啊和昶,你当真只是个小书生?
是我太小看你了。
***
夜深人静,雾山地牢。
看守牢狱的小厮给单卓直接安排了最差的牢房,他听着头上石板滴答的漏水声,无法入睡。这间牢房里只有一件破棉布被子,地牢湿气重,被子已经发了霉,散发着臭味。
这一切都比不上身上的疼痛来得要人命,他不敢多动弹,以免撕裂已结痂的伤口。牢里这一角只有他一个人,空荡而阴森,伤口发疼。
他忽然有些后悔,也有些疑惑。他只记得自己挥剑刺向单鹏,下一段只记得自己被钳制住,紧接着就被带到了牢房。
可是他是怎么伤到单鹏的呢?他深知单鹏的性格,所以第一次侥幸偷袭刺中他腹部,单鹏素来谨慎,断然不会给他第二次伤他的机会。
走的时候听那些护卫和主事指着他说什么“修炼邪功”“黑气”“赶出雾山”之类的话。什么邪功?
单卓坐在牢里的枯草上,恍惚之间有些迷茫。
他靠着木栅一角盘腿而眠,无法入睡,翻来覆去回想今夜之事。
听着水滴答声,忽然,耳边传来另一种声音。
谁来了?他侧目看向通道。
单鹏站在牢外停住脚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单卓:“单弟,你这就是这样报答为兄吗?”
单卓咬牙冷哼:“呸,别在我面前装了,你根本不是我真正的哥哥。”
单鹏眼里闪过一抹幽光,他缓缓问:“是谁告诉你的?”
“你承认了?”
“我问是谁告诉你的。”单鹏又重复了一遍,平淡的语调却让人听着有些不寒而栗。
单卓闭口不言。
单鹏弹指向他扔了个什么黑乎乎的物什,单卓躲避不了,只感觉脖子一痛,似乎有虫子钻进了他的血管。
很快他开始全身抽搐,吐出了一大口黑血,紧接着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但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能明显觉察那个东西在他身体里钻来钻去。
单卓被吓得浑身冷汗,慌忙疾呼:“你对我做了什么!”
单鹏并不在意单卓的恐慌,无情地下令道:“说出你知道的一切。”
此刻单卓就像是被控制了的木偶,意识虽存留于大脑,然而嘴巴不可控制地张开:“你在雾山修了间密宫,里面有一个血池。七年前你逼死了嫂子,还对长河少爷下毒手。”
“是谁告诉你这些的?”
“昨夜有人给了我一封信,是长河少爷写给我的,信中揭露了你并非单鹏的证据。”
“长河?怎么可能,他已经死了。”单鹏皱眉,但真言蛊控制之下,没有人能说谎。
他沉郁着脸思索了一瞬忽然明白了,怒声道:“杜柯,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