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审讯室的灯光重新亮起。

　　三个人的表情和姿势都没有什么变化，程子豪干脆闭上了眼睛，做出假寐休息的样子。很显然，此时的寂静反而可以让场面不至于太过尴尬，所以没有人愿意率先开口打破它。

　　而华雄和苏珊不用出声也能够利用神识彼此交流，没过一会，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似乎有了一个计划。

　　“刚才在审理的时候，你说自己的意识受到了操控。”苏珊说话的声音很轻微，听上去也比较和善温柔，程子豪听见她开口说话，下意识就睁开了眼睛。苏珊接着问道：“能不能详细说一下是怎么回事？”

　　程子豪十分不屑地扭开头，却是往一旁的华雄扫了一眼。

　　华雄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程子豪一样闭起了眼睛，双手抱臂向后倚靠在椅背上，即使苏珊开口说话也不为所动，似乎并不打算参与到这场对话当中。

　　“问这个做什么，你会相信我说的吗？”

　　程子豪看着苏珊，他的双手还抱在胸前。刚才审讯的时候，没有人相信程子豪嘴里所说的“操控”，所以程子豪最后干脆只强调自己陷入了昏迷，什么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奇怪。中华联邦很早就推行了神识课，你也应该学过如何应对精神层面的侵袭，就算你当时没有用心掌握这些知识，那按理说战警一号应该也会有相应的防范措施才对，你怎么会在驾驶舱里被人操控呢？”

　　“我也想不通这一点。”

　　程子豪说完以后，意有所指地往华雄的方向看了一眼。

　　“华雄被救援队抬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他是不可能在这种事上动手脚的。”苏珊注意到程子豪的视线，忍不住笑了笑，“更何况，他既然操控了你，又怎么会做伤害我们母子的事情？这可都讲不通。”

　　“你的意思是，操控的事情是我在撒谎了？”

　　程子豪反问道，苏珊没有说话，程子豪紧接着说道。

　　“正是因为有所防范，我才能意识到操控是真实发生过的。虽然现在我的精神系统受损，又经过了修复，很难证实精神操控真的发生过。但我觉得这正是我曾经被控制的有力证据，不然也无法解释这伤势是从何而来。”

　　苏珊静静地听完了程子豪说的话，并没有急着表达自己赞同或是反对，看来，程子豪是真的在怀疑华雄背后搞鬼。

　　苏珊只是看着程子豪，面上表情十分平静，她说道。

　　“我相信，任何事情，只要发生过，就都会留下痕迹。也许进一步的调查会发现新的证据吧。”

　　程子豪没有继续说话，他皱起眉头，额头的青筋微微显露。

　　现在的状况看起来似乎对程子豪十分不利，但是，只要程子豪一口咬住自己被控制的事情不放，最后的惩戒最糟也无非就是革去程子豪所长的职务。在家族的支持下，程子豪照旧可以回到空中堡垒，找一个其他的差事，日子依然可以过得很滋润。

　　而反观华雄和苏珊这边，首先，是华雄违背管理条例隐瞒了苏珊的情况在先，其次，战警一号的失控也阴差阳错反映了苏珊的力量是多么恐怖，最后，再加上苏珊敏感的芯片复制人的身份，程子豪几乎可以确信，苏珊绝对会被上面监禁观察一段时间。

　　事情照着这样发展，其实程子豪最初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想到这里，程子豪再次悠闲地闭上了眼睛。

　　“怎么样？”

　　苏珊用神识悄悄地向一旁的华雄询问道。

　　“他似乎确实是因为受到操控而伤损到了精神系统，就算治疗后清醒了过来，但神识的防范还没能重新建立。有你转移注意力，我很轻易就侵入到了他的意识深处。”

　　华雄用神识回答苏珊的时候，眼球微微转动了一下，不过他仍旧保持着假寐的姿势。

　　“这就有些蹊跷了……除了我们之外，是什么人有这么强的神识力量，足以突破到战警一号内部，直接操控驾驶员的意识呢？”

　　“更蹊跷的是，那个人为什么要操控程子豪……”

　　苏珊和华雄暂时停止了这种交流，似乎有各自的思考。

　　“算了，还是先说说已经知道的。你探查到程子豪的底细了吗？”

　　“嗯，基本可以确定他是冲着你的能力而来的，而且是在黑荆棘恐怖袭击事件之后他们才注意到你，这样一看似乎跟我没有什么关系。程家的势力虽然很庞大，但是大部分都是在机械制造领域。他们是经商起家，在政界没有很深的根基，非要说的话，只与起源创造公司有过合作，也是在合作之后，程家才开始关注源器方面的发展事项。”

　　“起源创造公司？”

　　苏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段话所透露的重要信息。

　　“对，怎么了，你想起了什么吗？”

　　“这……我也不知道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只是突然想起了那个给我们修复圣像源器的老朋友，他不正是起源创造公司的人吗？”

　　华雄一时没有回应苏珊的话。

　　“有没有可能是你这个老朋友设计的这一切？也许是他想借这次机会测试这个源器的能力，然后再顺理成章的将圣像源器以控制危害的名义收回起源创造公司。这样的话，就能解释黑荆棘为什么专门挑选我们居住的地方发动那场蹊跷的袭击，也能解释为什么会有人多此一举地操控程子豪的意识，因为如果不这么做，就很难迫使华龙不得不去激发圣像源器的潜在力量……”

　　华雄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妻子的推测听起来顺理成章，但是仔细思考不难发现这里面的漏洞。

　　“如果是这样，直接锁定华龙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因为一开始策划那场袭击暴露你的能力之后，也就意味着你比华龙更可能接受监管所的制裁，这在很大的程度上都会导致他无法顺理成章的回收那个圣像源器。绕一大圈选一个最没有把握的方式来实行自己的计划，显然不太现实，所以这是你的推测最大的漏洞。”

　　苏珊没有回应，华雄忍不住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

　　“我觉得你有些过于在意咱们的儿子小龙了，他的那个源器应该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你是无法确信我的那位老朋友才会产生这种怀疑。苏珊，你要知道，计划的不可控性太多了，我们最后看到的，很可能是多方势力相互作用的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能够完美解释一切的说法，反而本身就存在着最大的漏洞。”

　　苏珊的脸色冷峻，华龙是自己的儿子，难道关于他的事情就不应该在意吗？

　　“你既然如此信任那位老朋友，那么我收回刚才的话，我们可以从最简单的情况开始设想。”

　　即便只是神识上的交流，华雄也能明显感到苏珊是较真了起来。

　　对于苏珊这种莫名其妙突然置气的行为，华雄除了感到无奈之外，其实也觉得这是自己妻子一个小小的可爱之处。华雄无声地扯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可以，您先表达一下看法。”

　　苏珊下意识地看了华雄一眼，却发现他正在偷乐，顿时，苏珊脸上冷冰冰的神情也消散了。

　　苏珊忍不住拍了一下华雄的手臂。

　　华雄轻咳一声，苏珊赶紧看向程子豪，正好看见程子豪有些疑惑地睁开眼，三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程子豪小声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就又恢复到了闭目养神的状态。

　　苏珊用手指将长发梳理到耳后，重新坐好，她也跟这两个男人一样，将手臂抱在胸前。

　　“按最简单的情况来判断，程子豪上面的人是起源创造公司，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对我的能力感兴趣？而且别忽略新的问题，如果程子豪代表了起源创造公司，那么背后操控程子豪的那一方势力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参与到这件事当中？”

　　听到苏珊的疑问，华雄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自己额头。

　　“所以，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最简单的判断反而会引出最复杂的情况……”

　　苏珊的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

　　“你觉得背后操纵程子豪的，很有可能是盯上源码的势力？”

　　“没错，有这个可能。我怀疑黑荆棘的那次突然袭击就是这个隐藏幕后的势力在捣鬼，目的就是试探我们的虚实，但是他们没想到……”

　　“没想到这次袭击却反而引起了起源创造公司对我的注意，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

　　苏珊顺着华雄的话接了下去，华雄没有搭腔，表示默认。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形势很严峻。”

　　现在，苏珊的身份应该已经基本被敌人确认完毕，这样对暗处的敌人来说，华雄的身份基本也是呼之欲出。苏珊不知道接下来敌人是会继续试探华雄，还是说已经在布局准备发动袭击。

　　苏珊突然就有点后悔，当时在华龙的医疗室里，自己居然做了留下来的决定。

　　“不要紧，被起源创造公司盯上，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起码现在他们还不敢做什么。”

　　虽然两个人一直是在用神识悄悄交流，但此时的苏珊明显情绪上出现了变化，她有些紧张地伸手抓住了华雄的前臂。

　　“不好，我担心他们了解到圣像源器的力量以后，会对小龙不利。”

　　“不会的。”

　　像是安慰苏珊一般，华雄轻轻握着苏珊的手。

　　“现在已经不是我们那个混乱的年代了，这里是中华联邦，防守严密，有着强大的治安力量，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也、都要先考虑考虑这是不是他们能撒野的地方，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苏珊还是愁眉不展。虽然中华联邦确实在国际上具有强大的威慑力，但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空中城镇，在中华联邦的管辖范围内，大大小小的空中城镇何止数以万计，又怎么可能照顾得面面俱到？上次黑荆棘恐怖组织的袭击事件就让苏珊对空中城镇的安全产生了深深的质疑，华雄的安慰根本没有什么实质作用。

　　“我知道了，我会跟组织联系，请求他们的支援。你可以放心了吧？”

　　华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苏珊抬头看向他，正对上华雄坚定无比的眼神。

　　苏珊心里稍安，她点了点头。毕竟在华雄身后，有整个龙魂天警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