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市爱琴岛咖啡屋

　　罗锋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整理着思绪，和我述说着当年的故事。

　　“即便没有其他证据指向，但是凭借着举报信，张文学被列为第一嫌疑人，并被第一时间拘传到锦华分局接受讯问。”罗锋的叙述干脆直接，宛如卷宗材料一般。

　　“案情重大。市局领导坐镇督导，锦华分局派出了精兵强将进行突审。在强大的攻势之下，张文学终于招供了。”

　　“张文学供述，他本人不认识这名男子。当是时，这名男子正在他的房间内偷东西，被他发现了。男子当即逃跑，张文学穷追不舍。”

　　罗锋的嘴角流露出意味深沉的笑容，张富贵一下子捕捉到了，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这个张文学，撒个谎也不会撒！你不想想，家里进贼了，你贵为局长，还会穷寇猛追？

　　罗锋嘴巴翘起来，笑道：“张文学说，男子慌张之下，自己一下子撞到了墙上，然后跌倒，可巧不巧的是，摔倒的时候，男子的后脑勺正好撞到了椅子的边角，当场身亡！”

　　“锦华分局自然是不信张文学的这套说辞的。锦华分局决定，一方面强化对张文学审讯攻势，另一面认真核查张文学说的每一个字。”

　　“然而，无论是在中心现场的物证痕迹，还是对死亡男子尸体伤口的法医鉴定，均支持张文学的说法！”罗锋憋着气：“尽管不可置信，但张文学确实没有撒谎！”

　　“难道这不是一起谋杀，而是一起意外？”张富贵不可置信地反问。如果一个故事是这个样子，那也太白开水了吧。

　　罗锋微微皱着眉头：“发生了命案，即便是没有证据绝对说明张文学没有作案，但也没人敢轻易做出意外的结论。于是，案件在诡异的状态下，继续保持外紧内松的侦查状态。”

　　“张文学被羁押在看守所第五天的时候，一个女子来到锦华分局，声称是张文学的情妇。她提交了一份重要的证据给警方。”罗锋不自觉地吧嗒一下嘴，很难启口的样子。

　　“证据是一份监控录像，监控探头就安装在案发的那所房子里。”罗锋说：“这份录像清晰地表明了张文学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李毅重点审查了录像的真实性。拔出萝卜带出泥，在同一个监控硬盘中，李毅发现了大量的张文学和他情妇风流快活的录像……”

　　“录像绝对地证明了张文学没有杀人，案件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张文学被放了出来……”罗锋说。

　　张富贵皱皱眉头。如果案件只是这样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啊。罗锋至于这样又是冥思，又是苦想的嘛？

　　“虽然张文学没有触犯刑律，但是张文学却违法了纪律。根据纪律处分条例，张文学包养情妇属于生活作风腐化。张文学没有坐牢，他被勒令辞职了。”

　　罗锋说：“城建局的一名副局长，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张文学的位置，成为城建局新任局长。”

　　“那封举报信是不是那名当了城建局长的副局长写的？”张富贵问罗锋。虽然早料到结果，但是罗锋说出来还是让张富贵心头冰凉——这权力间的尔虞我诈都到了这种程度了吗？

　　罗锋笑着看了张富贵一眼，眼神中充满了欣慰：“当年有一个人和你一样的想法，他沿着这个想法追查下去了，结果……哎，一晃多年啊！”

　　“李毅？”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张富贵可以肯定这个追查人必然是李毅：“举报信是匿名信，李毅是怎么查的？”

　　罗锋一脸崇敬地说：“有了怀疑，就要排除。李毅如是想，也是如是干的。李毅重新审查了录像，他发现录像中，似乎行窃的男子在从一个屋子到另一个屋子的时候掏出了电话。”

　　“李毅判断当时男子用了电话，于是李毅去了电信部门进行查询，结果显示男子在对应时段确实打了一个电话。继续追查被呼叫者，结果发现是本市的房地产开发商吕双口。”

　　“看到这个姓名，李毅来了精神。李毅带着最新的证据找到领导，并提出了三条疑问：第一，男子在行窃的时候，为什么给吕双口通了不到四十秒钟的话？吕双口是个成功的房地产开发商人，为什么和一个偷东西的街头混混有联系？”罗锋的表情严肃起来。

　　“第二，男子行窃的时候，对房间内现金和价值更高的黄金、钻石首饰弃之不理，显然不是求财，那么这个小偷在偷什么？”

　　“第三，到底是谁跟踪张文学，一直看到张文学把男子的尸体拖到淮河堤坝旁进行掩埋？这个人是不是写举报信的人？这个人又如何准确知道张文学抛尸行为的？”

　　“当时锦华分局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得了李毅的问题。在李毅的坚持下，领导同意李毅进行一定地调查。”罗锋的声音生硬起来，脸色越发地凝重。

　　张富贵纳闷起来，问：“吕双口这个人又什么特殊吗？为什么李毅对他这么……上心？”

　　罗锋舒了一口气，反问张富贵：“还记得李毅是怎么调查华云集团的吗？”

　　在罗锋的提醒下，张富贵的记忆阀门瞬间打开。当时随着李三福的锒铛入狱，华云集团墙倒众人推，李毅趁机把华云集团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全部‘请’进了锦华分局，然后加以审讯或询问。

　　在对这些人审讯的过程，李毅非常地焦躁。在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时，李毅甚至一定程度上违反《刑事诉讼法》而加大审讯力度——因为这事情，李毅和周云萱吵了起来。

　　这也是锦华分局刑侦部门“将相不和”以来，第一次公开层面的吵架。然而，即便是和上级吵了起来，李毅依然顽固地坚持他的审讯方式不变。

　　“开发商吕双口是华云集团的老人之一！”罗锋揭晓答案。

　　“华云集团？”张富贵惊呼。

　　几年的疑问这一刻得到解释——原来李毅不是仇恨那帮人的违法犯罪，而是仇恨华云集团——可是华云集团又是怎么招惹了李毅？

　　张富贵还没有来得及问，罗锋接着说：“得到了领导的部分支持，李毅开始了进一步的调查。”

　　“然而李毅的调查工作从一开始就陷入了泥潭之中，不得寸进！”

　　罗锋苦笑，摇摇头说：“这个案子太敏感了，一方是大权在握的城建局，一方是功成名就的华云集团高管、有钱有势的房地产开发商。即便李毅有领导的支持，那也很有限！”

　　“怎么查？”罗锋怒从心起，悲愤道。

　　“李毅一筹莫展的时候，出事了！”罗锋冷哼一声：“吕双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