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湘江

　　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作边愁。

　　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

　　唐中宗时作者被贬峰州，这首诗当作于流放途中。从现存传记资料和存诗看，作者是一个率性的人，喜好交游活动。有一次扈从武则天到长安，待到第二年春天，写过一首《春日京中有怀》的律诗，诗打头就说：“今年流寓独游秦，愁思看春不当春”，人回不到洛阳，连春天都不当春天了。这首诗的前两句，如出一辙，“迟日”语出“春日迟迟”（《豳风·七月》），对应下文“今春”。诗中“园林”，当指东都洛阳的园林，“昔游”指同高朋文友的聚会，在上面提到的那首律诗中写到过的“公子南桥应尽兴，将军西第几留宾”（《春日京中有怀》）那一类聚会。“昔游”本是快乐的，春天的“花鸟”本来是乐景，但是在眼前这个春天，回想起“昔游”、面对着“花鸟”，却令人惨然不乐。这是因为作者失去了行动的自由，在空间上，也和京国、故人拉开了距离。花鸟本可娱之物，诗中用来烘托“边愁”（流放边鄙的悲哀），用王夫之的话说，这叫以乐景写哀，倍增其哀。总之前两句的手法是对比——通过今与昔、哀与乐的对比，用昔日对照今日，用游乐对照边愁。

　　后两句紧扣题目“渡湘江”，写诗人在“南窜”之时，看到湘江北去的景色，不禁产生的哀恸。湘江在湖南，由南往北流入洞庭湖，汇入长江。这一自然地理的现象，与作者的被流放本来毫无关系。只是因为湘江的流向，与作者的走向适相反对。对作者的主观方面形成一种刺激，使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妒意。就产生了用“水北流”来反形“人南窜”的构思。诗中的“独”字，是相对于“昔游”而言的。“窜”字写流放，形容出被流放者的狼狈。“独怜”、“不似”的勾勒，造成一种加码的感觉。

　　胡应麟在《诗薮·内编》说，初唐七绝“初变梁、陈，音律未谐，韵度尚乏。唯杜审言《渡湘江》《赠苏绾》二首，结皆作对，而工致天然，风味可掬。”这首诗通篇运用的是对比手法，前两句和后两句是人与物、南与北的对比，用北去的湘江对照南放的流人。对起对结的形式，是服务于内容的，所以工致天然，风味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