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归绝句十二首（录一）

　　五年江上损容颜，今日春风到武关。

　　两纸京书临水读，小桃花树满商山。

　　《西归绝句十二首》作于宪宗元和十年（815）元稹自唐州（今河南唐河县）奉召还京途中。组诗十二首，第一首说：“春来爱有归乡梦，一半犹疑梦里行。”这是其中第二首，题下原注：“得复言、乐天书”。诗中抒写的是途次武关时，得到友人李复言、白居易来信的喜悦之情。

　　“五年江上损容颜”二句，抚今追昔，写奉召回京的兴奋。上句追忆往事，五年前，元稹因弹奏河南尹房式不法事，被召回罚俸。途经华州敷水驿便宿于驿馆上厅，恰逢宦官仇士良、刘士元等人在此，也要争住在上厅，元稹据理力争，却遭到仇的谩骂，刘更是上前用马鞭抽打元稹，并将他赶出上厅。元稹更因此被贬为职位卑微的江陵（今湖北江陵，诗称“江上”）士曹参军，五年来他的心情是很沮丧的。“损容颜”指容颜憔悴，同组诗有“今日还乡独憔悴，几人怜见白髭须”、“寒窗风雪拥深炉，彼此相伤指白须”、“一夜思量十年事，几人强健几人无”等句，可以参读。下句“今日春风到武关”，写奉召还京、至武关（今陕西商县）又接到友人来信，心情大好——“春风”既指时序，又兼写心情。两句以“五年”“今日”相起，有阴霾一扫之感。

　　“两纸京书临水读”二句，写客中捧读友人来信的喜悦。在“双堠频频减去程，渐知身得近京城”（组诗第一首）之时，接到友人来信，不是一封，而是“两纸”，好事成双，真可谓喜出望外了；信不是从别地来的，而是“京书”——从长安来的，想到老朋友又将见面，更是喜何如之。作者这个时候是船上，而船行在丹河上（组诗第九首：“今朝西渡丹河水，心寄丹河无限愁”）。“临水读”不是进舱读，可见读信时的迫不及待。而正当欣喜之情洋溢之际，作者却将情语打住，末句纯出景语：“小桃花树满商山”。因为丹河是绕着商山而流，所以看得到两岸新植的桃林，桃花盛开。这句既是舟行所见之景，饶有画意，也是读信的心境，说白了就是心里乐开了花吧。所以末句看似撇开，其实是关合。

　　人逢喜事精神爽，奉召西归是一喜，途中接到两位挚友的来信又是一喜，看似客观叙事写景，不言心情如何，只描绘商山妍丽春色，而愉快之情已自句下流露。近人俞陛云评：“微之五年远役，归至武关，得书而喜，临水开缄细读。前三句事已说尽。四句乃接写武关所见，晴翠商山，依然到眼，小桃红放，如含笑迎人，入归人之目，倍觉有情，非泛写客途风景也。”（《诗境浅说》）正是深情人乃能作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