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徐州李司空猎

　　晓出郡城东，分围浅草中。

　　红旗开向日，白马骤迎风。

　　背手抽金镞，翻身控角弓。

　　万人齐指处，一雁落寒空。

　　诗题中的“李司空”未详何人，按李愿和李愬都曾出镇徐州，其中李愿于穆宗长庆元年（821）为检校司空。此诗或作于此时。然诗题一作《观魏博何相公猎》。其实诗题有“观猎”二字足矣。诗人着重塑造身手不凡的射手形象。

　　“晓出郡城东”二句，写射猎的时间场所。“晓出”指旭日东升时候，点明围猎时间，“郡城”指徐州（今属江苏）城，按一作则为魏州（河北大名），“东”指东郊校猎场。“分围浅草中”，表明季节属于春初，写出壮阔场面。古时军中校猎，以初春、秋冬季为多。王维《观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亦是冬末春初。以气候适度，而视野开阔故也。

　　“红旗开向日”二句，写射猎队伍出场，人物亮相。上句写红旗招展、引起“风”字，“开”是展开，在阳光下因此格外鲜明抢眼。下句“白马骤迎风”，写射手跃马出场，“骤”字写出身手矫健。“向日”“迎风”为互文，既属“红旗”，又属“白马”。铸字造句，俱见推敲的匠心。

　　“背手抽金镞”二句，写射手敏捷的动作。上句写取箭，因为箭囊背在身后，所以有“背手”抽箭的动作，这个动作必是熟能生巧。“金镞”指金属制成的箭头，代指羽箭。下句“翻身控角弓”，是射箭的动作。因为骏马奔驰速度很快，而射手瞄准追踪空中的猎物，有一个自然的转身，俗称鹞子翻身的动作（“翻身”）。“角弓”是以兽角为饰的雕弓。能否命中目标，全靠骑术高明和持弓之把稳，一个“控”字，下得极为准确。

　　“万人齐指处”二句，写命中目标的一刻和观猎场面。两句有一倒装，先以“万人齐指”写观众反应，写他们看到命中目标时指点相告的动作，表现出群情之兴奋和激动。作者没有绘声，而欢声雷动则不在话下。后说命中目标——“一雁落寒空”，于是把最关键的一笔，留着画龙点睛。一个“寒”字，照应早春季节，又有“高处不胜寒”（苏轼），即高的意味。

　　这首诗写点精确，剪裁得当，环环相扣，用笔干净利落，节奏迅快，直令人目不暇接。据说白居易把这首诗与王维《观猎》相提并论：“张三作猎诗，以较王右丞，予则未敢优劣也。”（《云溪友议》引）清人吴乔却说：“张祜《观李司空猎》诗，精神不下右丞，而丰采迥不同。”（《围炉诗话》）施闰章也说：“细读之，与右丞气象全别。”（《蠖斋诗话》）那么区别在哪里呢？比较可知，王诗从首（“风劲角弓鸣”）到尾（“千里暮云平”）多作气氛烘托，不及于身手，以气象胜。张诗则集中笔力写身手，以形容胜。正是各有千秋，未易优劣。

　　清人李怀民却说：“无大好处，但取其写兴逼真。‘开’字炼，‘骤’字炼，声色俱到。”（《重订中晚唐诗主客图》）都已“写兴逼真”“声色俱到”了，还说“无大好处”，真是太苛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