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车驾言迈
回车驾言迈
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所遇无故物,焉得不速老。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
此诗主题词是篇末“荣名”二字。“荣名”一词,古籍屡见。如《战国策·齐策》:“且吾闻效小节者不能行大威,恶小耻者不能立荣名。”《淮南子·修务训》:“死有遗业,生有荣名。”
诗前四句以景物起兴:回车远行,长路漫漫,回望但见旷野茫茫,阵阵东风吹动百草。这情景使不知税驾何处的行役者思绪万千,这有力地带动以下八句的抒情。这四句中“迈”——“悠悠”——“茫茫”——“摇”等叠词与单字交互使用,声音历落有致,渲染出苍茫凄清的气氛;同时由“车”——“悠悠长道”——“四顾茫茫”,在视感上由点到线,由线到面,然后落到旷原野草,一个“摇”字,不仅再现了风动百草之形,而且蕴含着“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王风·黍离》)的行人心态,是具有炼字的意味的。无怪前人评论这个字为“初见峥嵘”,唐释皎然《诗式》云:“‘十九首’辞情义炳,婉而成章,始见作用之功”,可称慧眼别具。
以下八句抒发人生感慨,二句一层,“所遇无故物”二句由景入情,是一篇枢纽。因见百草萋萋,遂感冬去春来,不见物是,更觉人非,此为一层。“盛衰各有时”二句由人生短促,想到应及时树立所谓“立身”,举凡生计、名位、道德、事业,一切所谓立身之本者,皆可包括在内。这是诗人进一步的思考。“人生非金石”二句是“苦不早”三字的生发,言人不能如金石之长存。最后归结为“荣名以为宝”,这是对“立身”之要的一个说明,是诗人对人生的反复思考后作出的答卷。
汉末社会的风风雨雨中,知识分子都不约而同地对生命的真谛进行思索。有的高唱“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无为守贫贱,坎坷长苦辛”——表现出投入竞争的亢奋;有的低吟“服食求神仙,多为药所误。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显示为及时行乐的颓唐;本篇则表现为对于留名不朽的追求,留名的前提当然是对社会有所贡献。所以这种人生价值观出自于人对生命短暂的不甘,出自于对永恒的向往和追求。也就是希望将有限的生命投入于无限的人类进步事业之中,不能完全以贪图虚名而轻易否定之。所以印度诗哲泰戈尔说:“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