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鲁迅文学诗歌奖第一人:啸天说诗·诗经楚辞鉴赏(全6册)

  隋宫燕

  燕语如伤旧国春,宫花旋落已成尘。

  自从一闭风光后,几度飞来不见人。

  这首诗与作者《汴河曲》的主题相同,而且互为步韵(彼诗曰:“汴水东流无限春,隋家宫阙已成尘。行人莫上长堤望,风起杨花愁杀人。”),诗中都提到隋宫,都说到“已成尘”三字。而在艺术手法上,则各有千秋。这首诗的特点,就在于将燕子和隋宫扯到一起,并命名为“隋宫燕”,全诗的意象非常集中,就像是一首禽言诗,通首都像燕子说的话,或者说,通首都是代燕子说话。

  “燕语如伤旧国春”二句,借燕语表达对隋亡的感伤。鸟语禽言,真有其事,只是一般人听不懂,除了极个别通鸟语者。作者不属于鸟语者,所以用“如伤”二字,也就是凭直觉、凭臆断,感到那一对燕子(燕子一般都是成对的)之呢喃,是在感伤“旧国”即隋朝的灭亡,在这春回大地(反衬)的时候。注意,诗人将诗中燕子定位为“隋宫燕”,就是预设了一个前提,这对燕子是隋宫的老住户。次句“宫花旋落已成尘”,字面上好像是说这个春天的事,其实与“隋家宫阙已成尘”是等价语,换言之,句中的“宫花”意味着当年的宫花,隋朝兴盛时的宫花。这就是诗句耐人咀嚼之处了。

  “自从一闭风光后”二句,写隋亡之后故宫的荒芜,仍是代燕子立言。“自从”“几度”的呼应,表示时光流逝,年复一年。诗人不直说隋宫倾圮了,而用了一种诗意的表达“一闭风光后”,能唤起读者对隋亡以前,“宫女如花满春殿”(李白)的联想。“几度飞来不见人”,从燕子角度,写物是人非之感。“不见人”有两重意思,一重意思是荒无人烟,眼前不见人;另一重意思是不见当时之人,也就是“隋宫燕”曾经见过的宫中之人,包括帝王侍臣、后宫嫔妃、普通宫女,等等,都被时光打扫一空了。

  以燕入诗,《邶风·燕燕》即是。但“燕燕于飞”只是兴语,并非叙事角度。以燕子为叙事角度,甚至作叙事人是李益一大创举,从这个新颖角度,形象回顾隋亡的历史教训,抒发世事沧桑的感喟,便令人耳目一新。宋人洪迈说:“末句中正含情无限,通首不嫌直致。”(《万首唐人绝句》)今人刘永济说:“吊古之情由偶见春燕引起,即代燕说,构思颇巧。”(《唐人绝句精华》)这一手法,又被刘禹锡创造性地继承:“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乌衣巷》)到北宋,刘诗又被周邦彦化用:“酒旗戏鼓甚处市。想依稀、王谢邻里,燕子不知何世,入寻常、巷陌人家,相对如说兴亡,斜阳里。”(《西河》)就这样奠定了燕子在中国诗史上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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