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破夜空的警笛声在这时传来，她心中一喜，来不及想警车为何到得这么快，只是本能地朝着声音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赶过去。

　　警车车顶红蓝双色的警灯在漆黑的夜色里闪闪烁烁，周围站了些看热闹的人，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警车旁的面包车后轮处，程适之悄无声息地歪倒在那里，长长的腿伸出来，占住了半边过道。

　　肖西丢下刀，一把扑过去，带着哭腔道：“适之？程适之！”

　　有人伸手拦住了她：“这位小姐……”

　　肖西泪眼望向那名警察：“他是我朋友！”

　　警察愣了一下，手松下来。

　　肖西走上一步，不敢乱动，在程适之身前跪下，借着微弱的光线，见他低垂着头，一只手按在腹部，手背上隐约还有鲜血向外渗出。

　　“你还好吗，程适之？”肖西唤道。

　　地上的人似乎微弱地哼了一声，再细听时，却又没有了。

　　120救护车的警铃声这时也远远传来，一分钟后，停在了几米远的地方。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救护车上下来三名急救人员，一路小跑着将担架抬过来，一名医生模样的人简单问清情况后，与另两人一起小心地将程适之抬上担架，送进急救车内。

　　肖西急匆匆地跟着坐上去，医生掀开程适之的外套，又用剪刀剪开里面一层毛衣和一件衬衣，露出两处伤口。

　　肖西不敢再看，泪汪汪地抓紧他的手。他的手背皮肤苍白，手心冰凉湿冷，眉头痛苦地微蹙着，呼吸看起来十分急促。她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想把它捂热一点，泪眼模糊中突然记起什么，在他口袋里摸寻了一阵，找到他的手机，上滑解锁，再颤抖地按下洛冰的手机号，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洛冰，程适之他……”

　　手术室的大门紧闭。门外本有两排长椅，肖西却蹲在墙角，将脸埋入双膝之间，只是无声地哭泣。那么多的血，殷红的、可怕的鲜血，她只要一想起，全身便筛糠般抖个不停。她用双手抓住自己的臂膀，想要让它稍微安静一点，可是没用，手上没有一点力气，只会与臂膀一起抖得更加厉害。惊恐、慌张、害怕、担心……今晚的一切，就像一场猝不及防的噩梦，让她拼尽全力，却无法逃离。

　　一只温暖的手抚上了她的肩膀，然后是温柔的声音：“小西……去包扎一下吧。”

　　她抬头，他的脸在泪眼迷蒙中显得有些虚幻，他在说什么？她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在她身前蹲下来，用手指将胡乱搭在她面颊上的头发清理整齐，别到耳后，再用手一下一下拍打她的后背，哄劝道：“没事了，没事了……”

　　“他会不会……”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不会的。外科主任亲自赶来主刀，放心吧，他没事的。你的脚一直在流血，必须去包扎一下了，等你处理完，说不定手术刚好就结束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脚，才发现自从一只鞋脱落后，她在奔跑中为了保持平衡又甩掉了另一只鞋，现在一只脚光着，看起来倒还完好，另一只脚上套着白色棉袜，许是被路上的什么尖锐物刺破了，在边缘处有一小滩血糊在上面，地上也有几个残缺的血足印。

　　她微微呲了一下嘴，似乎这才感觉到疼痛。

　　他回头吩咐道：“于晟睿，你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情况赶紧通知我。”

　　“好的。”于晟睿垂手立在一旁，又问，“真的不通知董事长吗？”

　　他顿了顿，说：“还是等情况稳定些再说吧。太晚了，董事长心脏又不好。”

　　“好的。”

　　“来，坐到上面。”他重又看向她，伸手从旁边拉过来一辆轮椅，“我推你过去。”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这声音在目前几乎是她唯一的依赖和支撑。她依言坐下，他将她推到值班医生那里，在医生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又跑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医生正给她的脚上缠好绷带。他听医生介绍了注意事项，拿了处方单，这才从手中的塑料袋里取出一双毛绒拖鞋，小心地给她套到脚上，又拎出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吃点吧，医院附近只买到了这个。”

　　她摇头：“吃不下。”

　　“你没力气，怎么撑到适之手术结束？听话。”

　　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在迟钝地思考这句话到底对不对，过了几秒，顺从地接过水饺，舀起一个，咬了一小口。

　　他满意地看着她将东西吃完，从袋子里再掏出一把小木梳，将她蓬乱的头发梳理整齐，然后将她推到手术室门前。

　　于晟睿看到他们，从长椅上站起来，洛冰正要询问，手术室的门却打开，几名医护人员推出担架车，一名医生走在最后，正用手取下一边耳朵后挂着的医用口罩的拉紧带。

　　她急切地跳下轮椅，他已经几步走上去，问道：“谭主任，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病人送来时，已出现了失血性休克，身上有两处刀伤，分别伤到了小肠和脾脏。小肠破裂部分切除了60厘米，脾脏裂伤3厘米，深度1厘米，脾叶血管受损，已实施了脾修补术，目前先进重症监护室观察，防止出现感染或其它并发症，待情况稳定了再转到普通病房。”

　　“那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肖西紧张地问。

　　“这个应该不会，送来得还比较及时……洛总，请来办公室一下，我要交待几件事情。”

　　肖西松了一口气。

　　“好的，谢谢您！”洛冰说。

　　洛冰去医生办公室的功夫，肖西和于晟睿跟着来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厚厚的玻璃，只能看见程适之全副武装的躺在病床上，不知是麻醉没过还是因为太虚弱，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与平时总是欢乐跳脱的他判若两人。担忧甫一过去，深深的愧疚、自责感便紧接着涌上来：如果……如果自己能再小心一点，如果他不这样拼命护住自己，如果自己能在打斗时帮上哪怕一点点忙……也许，事情都不会发展成这样，他不会伤得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