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日子还是和以前过的没有什么差别，除了教室搬到了楼上、队里多了些人、训练的强度变得更大了、练习赛更频繁了以外，月岛萤没有觉得升上高二之后的生活有什么特别的，休息的时候会打开手机看一眼原泽的ig，自从正式入队之后，原泽的粉丝数涨了不少，好像突然就成了什么真正的有名人了一样，最近赶上她们的队内选拔，讨论的热度更是高，原泽千寻一瞬间就变成了原泽选手，不再只是千寻，或者只是学姐了。

　　春假里原泽来过家里一次，基本上算是正式告诉了家里人现在自己有女朋友，而且有稳定地发展下去的想法。并不是说月岛萤就是个多保守的人，只是某种因为离别在即而升腾起的占有欲让他觉得必须在原泽和自己的父母面前宣布一下主权，哥哥开玩笑着说真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才十六岁，但是这种时候越是年轻才越是敢说出类似于一直不变的话吧。

　　他会一直喜欢原泽千寻，这是月岛萤现在相信的且未来也会相信的事情。

　　每天晚上学姐会固定和自己聊天，有时是电话，有时是line，偶尔也会忘记，又会在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补上昨天的晚安，她当然不是黏人的女生，只是在电话里撒着娇说萤不说晚安我就不睡的语气实在太可爱了，坐在书桌前的月岛常常会忍不住低下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

　　——绝对不可以让其他人看到这样的自己。

　　同届里原泽认识的选手没有选择升学的人好像就自己和去阿根廷的及川，黑尾和木兔先进了大学球队顺便也在准备明年的奥运会，小西里沙子和姐姐小西百合子一样也去美国留学了，估计下一次看到她们的时候可能是在海外的俱乐部吧，前段时间听说岩泉也加入了业余球队，嘴上说着可能不会像他们两个一样继续打球的人不是也放不下嘛。

　　这么一说，牛岛最近在干什么？

　　她突然想起了他。

　　“训练训傻了吗？”同寝的队友在听到她的问句的时候一边铺着床一边说，“男队在国外打比赛，牛岛也在啊。”

　　“对哦，我忘了。”原泽笑了笑在上铺躺下，两手枕在头后。

　　“明天就要宣布名单了，”队友长叹一口气，“真想上场比赛啊，我要求不高给我个替补席就好。”

　　“我看教练那意思应该没想从二队选人，”原泽盯着天花板上的一条不明显的裂缝，“我还是先期待一下明年奥运有我一个位置好了。”

　　“睡吧，梦里什么都有，”队友拉过被子盖过头顶，“晚安。”

　　“晚安。”应了一声，原泽伸手把寝室的灯关了，摸出枕头下面的手机，看到十分钟之前月岛发来消息说黄金周会来东京合宿，在床上突然坐起身，不小心撞了一下头，她忍着痛给月岛回了一句：“我也放假，可以去找你们。”

　　这条消息才发出去，黑尾也传来一条，“大忙人黄金周有没有空，来枭谷带小孩。”

　　笑着跟他们把时间都约好，就等着黄金周出笼放风，啊不对，出门休假了，当然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先等着入选名单出来吧。

　　第二天早上醒得特别早，晨跑时候都打着呵欠，因为跑得有些漫不经心还差点被教练又多罚跑两圈，早训结束后监督把大家都叫住，“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在等这个名单，为了防止有些人吃不下饭，”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特地瞥了年龄最小的原泽一眼，“我就提前告诉你们吧。”

　　手心开始出汗，刚刚跑了那么多圈都没有心跳这么快，现在反而心跳得越来越快了，两手紧紧握成拳，她低着头一边默念着自己的名字，一边等着这个名字从监督的嘴里说出来。

　　“喂。”旁边人用手肘碰了碰她。

　　“嗯？”她抬起头来，“怎么了？”

　　“在叫你了。”队友指了指监督。

　　监督放下手里的名单，偏头看向了她，露出了一点微笑：“原泽千寻，二传替补。”

　　“是我啊！”原泽在原地直接蹦了起来，她激动地抱住身边的两个队友，“监督我爱你！”

　　“不必了，拿这个劲头继续训练好了，”监督开口提醒了一句，“多加的那两圈一会儿记得跑完。”

　　“遵命！”藏不住心思的原泽已经完全收不住脸上的笑了，“二十圈我都跑。”

　　这时候监督想起了北野侑子离队前推荐原泽时说的话，“这个小怪物有一种让人想要奔跑下去的魔力，看着她就觉得应该做些什么。”

　　这大概就是在能力之外选中她的又一个理由吧。

　　公开的名单在这日傍晚才在官方媒体上放了出来，才结束了早上的一轮基础训练，及川回到更衣室拿出手机打开了推特，看到推送的名单上出现了原泽的名字，他愣了两秒，然后把手机放下拍上了柜门，应该为她开心的，但这一刻的他没能做到。

　　最近整个人很浮躁，来阿根廷这些时日，水土不服加上语言障碍，几年没发过烧的人，连着感冒很久都没完全好，贴着降温贴躺在关着灯的房间里，不可抑制的自我怀疑像是洪水把他淹没，跟岩泉也只是报喜不报忧，时常是笑着回了一句及川先生绝对没问题以后收起笑容缓缓地在床上坐下，呆呆地看着一面墙，许久又不再开口说话。

　　自己和海外的选手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差距，不仅是身高和力量这样硬性的条件，在没能调整好身体状况之前，技巧上目前也显示不出优势，所以看着一切顺利的原泽，竟然说不出任何恭喜的话，他深刻明白，自己正在挣扎着，而她没有。

　　——醒一醒，你在害怕吗？

　　把头埋进冷水里，他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很多场景，从第一次摸到排球到第一次见到引领着自己来到这里的偶像，再到后来在场上第一次被后辈替代的时刻，最后到原泽说得那句“不要输给我啊”，在水下憋气憋到喘不过气的一秒，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

　　“你的名字，是及川彻。”冰凉的水慢慢流进衣领里，眼前这个看起来颇为陌生的青年的眼神正在活过来并开口叫出他的名字，他知道自己要做到的不是撑下去，也不是站起来，而是做到最好的一切，分神去关注其他人的消息只会让自己看不清自己，及川彻明明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在这样的时候又陷进怀疑怪圈就是在浪费时间。

　　拿起手机给岩泉打了电话，响铃响了很久，在快要挂断的时候被那边接了起来。

　　“怎么。”听到岩泉的声音的一瞬间，及川感觉自己背后绷紧的弦松了一半。

　　“小岩，”及川在这一声之后沉默了很长时间，那头的岩泉也不急着说话，就只等着他开口，“我最近有点累。”

　　“你以为我看不到你深更半夜还点赞别人的推吗，”岩泉突然戳穿他，“睡不着觉要么刷比赛视频要么刷推特，你白天还要不要训练了？”

　　“我……”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喂，你别以为自己真能一下子就能称霸南美啊，想什么好事呢，声音听着也怪怪的，垃圾川你不是感冒了吧，早点睡觉，训练适度，少给我招惹女孩子，下次被我抓到你半夜发推，我顺着网线爬过去锤死你。”岩泉没一句话是好听的，但是莫名其妙地就是让人听了心情会好，及川不禁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问题。

　　“小岩好凶。”及川笑了。

　　“千寻和我都很好，”岩泉最后补了一句，“你也多和阿姨联系一下，他们总是来问我你的近况，麻烦死了。”

　　“知道了。”及川应了一声。

　　等到那边把电话挂断了，岩泉才放下了手机，说出来别人大概不会相信，他也花了一段时间去习惯这种不习惯的感觉，大学里一个人来来去去是常事，训练场上见面的同学，平时并不会特地在一起，以前总觉得耳边有两个人叽叽喳喳很烦，现在有些过于清净了反而很奇怪，父母总是有事没事就寄点特产过来，说记得给千寻捎一些，可是她已经忙得连续两个周末都没见到过人了，发消息过去她总是回下次吧这周又没有休假了。

　　看着摆在公寓冰箱里的特产，那天晚上岩泉一个人把它们全部搬出来处理完毕做了一大桌的料理，呆愣愣地盯着桌子，他皱起眉头，真是的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合租的舍友跟自己不是一个专业，是游泳队的，刚好打开门锁进了门。

　　在玄关傻站了两秒钟，接着问他：“有什么事情要庆祝？”

　　岩泉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把围裙解开问道：“吃过了吗？”

　　“没有。”舍友摇摇头。

　　“一起吃吧，”岩泉转身去拿了碗筷，“当是庆祝我妹妹入选女排世界杯名单好了。”

　　“你妹妹？”舍友走过去洗了洗手。

　　“嗯，原泽千寻。”岩泉盛了两碗饭，一碗递给舍友，一碗放在自己面前。

　　舍友的表情差一点点垮掉，试探性又说：“是那个原泽吧？”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岩泉很是认真地吃起了自己做的菜，然后就听着舍友以一个春高女排爱好者的口吻夸起了原泽，别扭的心情是怎么出现的，他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长大，这就是必然会出现的事情吧。

　　一桌子的菜在战斗力超强的舍友的帮助下吃得很干净，毕竟是免费吃了一顿大餐，舍友便承担了洗碗的工作，岩泉走到阳台去，看见手机上蹦出原泽的一条语音，点开一听，她说今天午睡时候梦见了在吃阿一做的生姜烧肉，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咬了自己一口，晚上到食堂又发现没有生姜烧肉的选项，不过她因为名单的事情心情很好并不计较。

　　——幼稚的蠢货。

　　他说着这句反而笑出了声，因为他觉得别扭的自己才是真的蠢。听她又说着黄金周的计划，岩泉说球队有比赛，大概率是没有空跟他们去合宿的地方玩了，只唠叨了两句让她一个人注意点。

　　到了放假的日子，原泽先是跟黑尾和木兔约着在同一个车站前见了面，几个月没见这两个人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都没穿着校服了，一开始还有点没认出来，加上黑尾居然把那奇奇怪怪的鸡窝头剪了，清爽倒是挺清爽的，但是怎么看都不像黑尾了。

　　“是小夏说头发剪短点精神，结果剪完我就后悔了。”黑尾抬手做出一个禁止笑他的手势，自从毕业时跟自家幼驯染告了白之后，他逐渐就觉得自己突然从食物链顶端变成了底端。

　　但是原泽还是弯着腰抱着肚子笑了好久，一直到木兔在旁边惊呼说她居然笑得比他还久，原泽才停下来拍了拍黑尾的肩膀：“是是是，女朋友的命令不能违背，我敬你是汉子。”

　　“那你呢，和你的小男友怎么样了？”黑尾脸上露出了很狡黠的笑，“这次没有女队来合宿，我是不介意让阿月跟你住一间的啦。”

　　“滚蛋！”原泽抬脚就要踹他，被他迅速躲开。

　　此时，木兔光太郎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猫头鹰大眼睛站在两个现充之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有被放闪了的孤单。

　　单纯真好。

　　依旧是坐了很长时间的车到了东京，把降噪耳机从耳朵上拿下来时，月岛从车窗看出去，原泽、黑尾还有木兔三个人正一排站在校门口，搞得像是热烈欢迎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嘲笑黑尾学长的新发型，他就注意到原泽看起来比去东京之前瘦了，下巴变尖了。

　　车刚停稳，月岛最后一个走下车，原泽便跑过来扑进自己怀里，后退了两步差点没能站稳，手掌隔着她单薄的T恤贴在腰上，他才反应过来，学姐其实应该反而是比之前壮了一些，肌肉更紧了。

　　“哦哟哟——”旁边人起哄着走开去，“酸死了酸死了！”

　　怀里的人咳嗽了两声，松开手时脸颊通红，故作镇定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然后讲道：“这几天就由前辈们照看你们了！”

　　抿着嘴忍住了没当场笑，月岛揉了一下原泽的卷发，迈开步子向前走的同时说了一句：“那就提前谢谢前辈们了。”

　　※※※※※※※※※※※※※※※※※※※※

　　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