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爱民还是为吴军而哭,他还小,一无所有,只能用眼泪来表示感谢,感谢这个男人,那么多年来含辛茹苦的扶养,给予他那么精彩的人生和记忆。
即便是到头来,他要杀自己。
“爸爸!爸爸!爸爸!。。。“
爱民随后就爬起身,坐在吴军的身旁,声嘶力竭地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爸爸”,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回光返照的时候,人生的最后几秒,吴军动了一下,张开眼,面色茫然。
这一刻,吴军似乎又变成了曾经的那个慈爱的父亲,褪去恶魔的附身,渐渐地恢复了曾经的神志,最后的最后,他看着爱民,用曾经从小到大爱民最喜欢的笑容,看着他只说了一句话。
“爱民,你要好好地!”
摸了摸爱民的头,说完,吴军就再也发不出其他的声音了,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就连眨眼的力气也没有,就这样吴军断了气。
直到未来后的许久,爱民也没有想明白,父亲最后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既然他想自己好好的,又为什么要杀自己?
吴军当场死亡,爱民哭得撕心裂肺,当吴军断了气,爱民才发现,死掉的,并不是个要杀他恶魔,而是那个爱他的爸爸。
。。。
原来,母亲早就知道,吴军带着爱民去做了亲子鉴定,她也早就知道结果会是怎样。
一想到爱民会被医生抽那么多的血,杨梦露心疼爱民,才会问他,有没有头晕,才会把爱民最爱的粽子糖,全部拿出来,都给了一吃糖就会牙疼的爱民。
爱民哭晕了过去,在昏过去前,爱民所看到的,最后的记忆,就是在意识模糊间朦胧地看到的,混乱的村头,闻讯而来的村民,闪烁的红蓝色警车的灯光,还有那素不相识的王海潮,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抱着自己往救护车上跑的情形。
“突然间感觉好轻松,感觉好像解决了一件烦了很久的事情,终于获得了解脱!”
昏迷中的爱民,心里有这种感觉。
“我现在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去做,我是个自由的人,再也没有爸爸妈妈管束我了!”
爱民听到了梦里有这样一个声音响起。
确实是这样,这一睡,就不知过了多久,好像自己的时间陷入了无限地延伸。
爱民感觉自己睡得很踏实,很好地休息了一下。
但他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犹如是忘记了父母死亡的事情,忘记了烦恼,感觉不到悲伤,没有七情六欲也不会疲倦。
梦里,爱民见到了母亲,父亲,还有大姑,一家人围坐在家里的餐桌前一起吃饭。
他还看到餐桌上坐着另外一个自己,其乐融融的画面,父亲还是笑得那么爽朗,而母亲则是不断地往自己的碗里填满自己喜欢的红烧肉。
梦里面,爱民好像忘记了现实中发生的事,他更像是在与过去作个诀别。
梦里面的爱民,像是悬浮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家,看着自己的一家人在吃饭,然后就感觉到自己就像是气球一样,在梦境中飘得越来越远,逐渐地远离了那个坐在桌前吃饭的自己。
随着视线越来越远,爱民感觉到自己,和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自己,那样的自己是多么地令人羡慕。
爱民越飞越高,最后身体就坠入了无边无际,浩瀚苍茫的天空之中。
随后,爱民越飞越高,乘着风与云,他飘浮着来到了云层之上。
他看到了苍穹下,云层上,有一只巨大的鲸鱼在浩瀚的太空中遨游,与闪耀的星辰为伴,身下就是云层,爱民顿时觉得,自己马上也要化身为一只鲸鱼,然后飞向太空。
。。。
可爱民没能跟着那只鲸鱼飞了多远,爱民就醒了过来,从梦里脱离后,一张眼,爱民看到的是一张洁白,白到令人发慌的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风扇安静却让人感到心烦意乱地旋转着,散发着让人心里平静的微风,陡然从梦境回到现实,爱民有些不知所措。
“嗯?爸爸?”
爱民下意识地喊着爸爸,就坐起了身,他又忘了父亲已经死去的事实。
然而,坐起身才发现,吹在脸上的风是一旁半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人。
屋里屋外都是白晃晃的一片,感觉不到现在是早晨还是中午,爱民的脑子里也是空白的一片,年仅七岁的爱民还从未有过这种孤独的感觉。
“妈妈?”
爱民又呼唤了一声,话音落下,爱民也逐渐地唤醒了一点记忆。
想起那夕阳下被村民围观的家,想起在自己面前陪着自己一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孙雅,想起被自己打倒在地上的小胖,也想起了,那个拿着镰刀追杀自己,满脸是血的父亲和倒在血泊中的警察,以及抱着自己,紧张地朝着救护车上狂奔的男人!
爱民这才一下子想起来了,妈妈已经死了的事情,一时间哽住在了那里,陷入了沉默。
“妈妈死了?爸爸也死了!”
陡然想起现实,但爱民没有哭,当意识到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的时刻,爱民只是呆滞地坐在那里。
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那棵随风摇曳的大树,渐渐地,爱民清醒了许多,随之而来的也是情绪的唤醒,渐渐的爱民情绪开始激动了起来。
他多么地希望,之前发生的只是一场梦,而他梦里面见到的家,才是真实的景象。
“妈妈你在哪?”
坐在病床上的爱民又呼唤了一声,不过这一次,爱民发出了哭腔,坐在病床上,一点一点地啜泣着。
爱民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孤儿,他试图叫一声,只是希望一切都能够像以前一样,在自己哭泣的时候,能有人来安慰自己。
“呀!小朋友你醒了啊!?”
但还是有人回应他的,爱民哭泣被打断,循声音的方向看去,抬起头,爱民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护士。
爱民惊讶地看了看她,爱民张张嘴,可是一个词也没有说出口,然后又陷入了一种残酷的冷静之中,低着头,比沉默还要安静。
爱民望了护士一眼之后,就耷拉着头,不再言语。
护士是知道爱民的遭遇的,她知道自己现在照顾爱民首要的任务就是,打消爱民感孤独的感觉,不让他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于是她就想转移一下爱民的注意力。
“你的名字是叫爱民是吗?真是个好名字,今年才七岁啊!应该集中注意力学习才对,你的哪门成绩最好呢?”
小护士自说自话似的,想要和爱民聊天,缓和一些气氛,可是爱民却没有一点回答。
望着爱民,小护士的严重有丝丝的同情,想必她是知道爱民的遭遇的。
“那个,我大学刚刚毕业,在这家医院实习,也许,我可以教你一些功课,可以吗?”
可小护士还是打起精神,自来熟似地和爱民聊天,熟络热情的模样,就好像与爱民认识了很久,可她这样子,却还是勾不起爱民的一点想说话的样子。
只见爱民把脸别到一边,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对着窗外露出个惆怅的表情,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
见状,护士女孩有些尴尬地咧嘴笑了笑,但是,知道爱民的经历的她,却还是没能笑出声来。
于是一时间,病房里的两个人面对着面,就这么陷入了尴尬沉默的画面中。
可护士没有这么离去,而是坐在了爱民的旁边,似无心地坐在那里,但她的确是在有意守着爱民。
“你知道那个警察叔叔后来怎么样了吗?”
而在女孩不知所措的时候,床上情绪低迷的爱民忽然开口了。
一个成年人,竟然被一个孩子给吓到了,小护士先是一阵手足无措的惊愕,但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她也知道爱民所说的那个“警察叔叔”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