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天气有些阴,连日里下了好几场雨。
瑞安宫里,李世宇走进来时,宁妃正看着一张张画像,上头都是年轻的姑娘,她见到李世宇进来,连忙站起来行礼。
李世宇笑道:“爱妃在看什么呢?”
宁妃轻声叹气:“还不是为那侄儿,大哥大嫂想寻个儿媳可不容易,叫我帮着看看,我瞧着一个个都是美人呢,也是看花了眼睛。”
她把其中一张画像给李世宇看。
上面的姑娘眉若柳叶,面似桃花,那双眼睛画得尤其传神,狭长妩媚,又像带了点儿醉意,说不出的诱惑,李世宇阅女无数,也不免惊讶。
“当真有这样的人?”他挑眉,“怕是同哪幅画跟着画的。”
“我原先也以为,后来才知,这是永春侯府的四姑娘,听说就是这么美,任谁看了都喜欢。”宁妃笑道,“这等姿色,我那侄儿怕也配不上的。”
李世宇当然知道陈四姑娘,只是没想到这人竟是个绝色。
宁妃看着李世宇的神色,暗自冷笑,一把年纪了也还是如此,不然淑妃也不至于如此受宠,那三皇子像谁,还不是像了他么!
“皇上,过几日太后娘娘大寿,妾身看不如也请些姑娘来陪着用膳,正好叫皇后娘娘看看,也是时候给常洛定下来了,妾身么,也顺便给侄儿瞧瞧。”她提出建议。
李世宇又看看那幅画像:“你去与皇后商量下罢。”
宁妃嘴角挑了挑,应一声。
李世宇这是答应了的反应,也不知到时候,会怎么样?宁妃笑出声,只管看戏罢了。
过得几日,陈宁华的病也好了一些,陈琳芝,陈琳茹为这两个侄女儿,各自来了一次,都说了几个人选,又有往常来往的人家,太夫人在其中选了又选,倒真有合适的。
那两个公子都是年轻有才的,也都有功名,配陈宁华的那个虽家世不显赫,可他在这一辈很出挑,年纪轻轻已是个主事。配于陈宁玉的那个,却是章知敬的一个堂侄,乃是家中嫡长子,又是个庶吉士,不用说,前途都是无量的。
太夫人松了口气,等到两个孙女儿都嫁出去了,她这也算是真得安然。
只是没想到,到得七月,宫里传来一道圣旨,宣他们永春侯府的女眷入宫,陪同皇太后用膳,这令众人都大吃一惊。
只因永春侯府还是第一次,虽说恭贺皇太后大寿,原先也有过这等事情,可宫里请的都是极为显赫的人家,并且都是命妇,这会连姑娘也叫上,倒是叫人意外。
太夫人难免会七想八想。
不说她,陈宁玉也一样。
太夫人先问太监胡公公:“我这家里,大孙媳妇大着肚子,怕是不太方便。”
胡公公笑了笑:“这自然是不能去的,我会与太后娘娘说一声,先恭喜了。”
太夫人又问请了哪些人家,又为何宣姑娘们,胡公公回道:“还有广德侯,忠勤伯等家,也都宣了一道进宫,说是热闹热闹。”
那时候皇太后五十大寿,并没有请这些家,莫非这是想表示不厚此薄彼?但这请姑娘们去又是如何?太夫人还是不明白,偏公公也不答。
幸好长公主府专门派人来说,叫他们莫担心,还是照常前往。
太夫人也就听了。
到底是皇太后的旨意,总不能装病叫陈宁玉不去罢?再说,长公主派人来传话,也定是有深意,不然不会如此。
姜氏很是兴奋:“一辈子还未见过皇宫呢,倒不知是何样子。”
太夫人淡淡道:“就是去了,也莫东张西望的,没有体统,说起来,也不过是些高大的宫殿。”皇宫之所以令人向往,令人敬畏,只是因那无上的权利罢了。
别的,又算什么?
姜氏笑道:“知道了,母亲,儿媳见识少,你莫怪。”
张氏不屑的轻哼一声。
也不知为何让姜氏也去,真怕丢了侯府的脸呢!
姜氏早早就带了陈宁柔回去。
“见到皇太后,皇后娘娘,你莫失了礼数。”她叮嘱陈宁柔,一边指挥丫环给她上妆,又把最漂亮最华贵的裙衫翻出来。
陈宁柔不肯:“穿这些做什么。”
姜氏表情诡异:“自然要穿的好一些,咱们可是侯府,不能被人比下去的。”
陈宁柔没法子,只得穿了。
姜氏仔细看看她,也算娇美可人。
只可惜还要带了陈宁华与陈宁玉去,她心里想着,嘴里不由一叹,与陈宁柔说道:“你一早就想去长公主府里瞧,如今却是先入宫呢,听说这富贵那是泼天的,长公主府又算得了什么?”
陈宁柔总算听出来一点意思,气道:“娘还想我做娘娘呢?”
姜氏一把捂住她的嘴:“胡说,为娘岂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好!”陈宁柔皱眉,“皇上好些妾室呢,我才不想与娘一样,那苏姨娘就叫人好讨厌,有那么多姨娘,我还怎么活?”
“傻孩子啊。”姜氏道,“日子好就行了,再说,这如何能与为娘比?皇上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别的男儿哪里比得上?”
“怎么比不上?”陈宁柔一抿嘴,脸儿微红,“总有比皇上好的,娘再说,我就告诉祖母去!”
姜氏瞪了陈宁柔一眼:“只是让你穿好一些,是你自己胡思乱想,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了。”
她只是心存侥幸罢了。
芙蓉苑里,陈宁玉也是刚换上衣服,见谷秋在梳妆台上翻来翻去,丹秋奇怪,问在找什么。
“有支花簪不见了,平常姑娘很喜欢的。”谷秋道,“上回就没找着,看来就是没有了呢,可是那日掉了?”
陈宁玉对那支簪子自是有印象,当初她戴了去长公主府。
后来遇到那事,自己披头散发的逃走,怕是路上就掉了,她淡淡道:“没了就没了,也不在乎个簪子。”她指一指一支碧玉簪。
谷秋便给她戴了上去。
等到众女眷出门,长公主府的马车已在外面等着。
因那皇太后是她祖母,长公主定是要去的,她也早早知道皇太后的意思,当初听见永春侯府也在其中,这心里也是一跳。
她要护着这侄女儿,是以也违背了原先她不来陈家,不见陈家人的做法。
不过她还是没有从马车里出来,只傅成,傅朝云,傅朝清与众人见礼一回。
“阿玉,要不你与母亲坐一起罢?”傅朝云建议。
陈宁玉看一看太夫人。
太夫人点头:“去罢,反正也是一路的。”
陈宁玉便朝长公主那马车走。
她从傅朝清身边路过的时候,没有看他一眼。
傅朝清转身上了另外的马车。
傅朝云是骑马的,他不爱坐车。
长公主见到陈宁玉,叫她坐过来,问道:“上回你坐车受惊了,只回去时间短,我也不好再叫你来,确实无事罢?”
“没什么。”陈宁玉道,“谢谢姨母关心。”
长公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这回去宫里,你不要离了我,怕是三皇子的婚事,皇太后也要插手呢,故而请了好些姑娘来。”
陈宁玉问:“不是皇上不准三皇子娶我么?”
“是,听说常洛暗地里发了好大的脾气,可皇上到底想什么,不好揣测的。”长公主想到傅朝清与她说的,到底还是没有告诉陈宁玉,怕她害怕。
可依陈宁玉对长公主的了解,她猜想这事儿必是很严重,不然长公主不会亲自来接她,宫中之人,说实话比起大宅门的女人,那心计不知又得深多少,那是吃人的地方,只怕走这一趟不容易。
她眉头微颦:“姨母也不要瞒我,是不是又与我有关?”
长公主看着她,心生怜惜,揉揉她的头发道:“上回你姨父还说,不如嫁给朝清呢,这样你就做我儿媳了,若你祖母还慢手慢脚的,我少不得还得叫你嫁入我家来。”
听闻此言,陈宁玉鼻子忍不住发酸。
她笑了笑道:“姨母别打趣人了,哪有嫁给二表哥的,我只当他是哥哥。”
他既然不想娶她,她也决不愿因为这个原因,叫他为难。
看来正是这样了,二人是亲兄妹一般的感情,长公主只当自己猜得没错,说道:“等今日事了,我且问问太夫人,怎么也得先叫我满意呢。”
陈宁玉默然。
马车到得宫门前,众人需得下车。
今日皇太后还邀请了武定侯府,几个年轻人见到他们,过来与长辈见礼,陈修为上一次的事情又向杨延陵道谢了一回。
杨延陵说不过是小事。
“过两日还请赏脸,来府里用顿饭。”陈修道,也是太夫人的意思。
杨延陵点点头,目光略远,在人群里第一眼就看到陈宁玉。
陈宁柔推一推陈宁玉:“武定侯呢。”
陈宁玉抬头,恰好便迎上他的目光。
她冲他微微一笑。
总是恩人,她态度是很好的。
谁料杨延陵大踏步就走了过来。
这种举动原本并不合适,其他人注意到的,都不免会看向他们。
“这是你的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个花簪。
陈宁玉惊讶:“是我的,原来在侯爷这儿。”
谷秋伸手去接。
可杨延陵却不放开,只看着陈宁玉。
他的眼神是少有的,不似陈宁玉熟悉的那些人,他的眼神总带着点儿漫不经心,带着淡漠,可专注的时候,会叫人莫名的就心跳起来。
她慢慢伸出手。
杨延陵把那花簪放在她手心里。
也不知有意无意,手指却轻轻碰触到她。
陈宁玉握住花簪,忙不及的收回。
杨延陵微微一笑,转身走了。
太夫人见到这一幕,脸色不大好看,这武定侯少时便没有规矩,如今时隔多年,仍是一如往昔,幸好只他们三家人在,还不会怎的。
陈宁柔却朝陈宁华挤挤眼睛:“三姐,看见没?武定侯不知送了四姐什么东西呢。”
陈宁华咬住嘴唇,当没有听见。
她已经受够了。
她虽然是个庶女,可除了长得没有陈宁玉貌美,又有哪一样比不过她?
这些年受过的苦,终有一日,她总会得到补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