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时间后,净空经书念完,持着先前便准备好了的匕首,弯腰,笑容慈悲。
一缕缕青丝飘落,掉落在石床之下,很快,地上便出现了一堆发丝。
净空起身,对着床上的光头女子行了个佛礼,把那把匕首往外一抛,正好落入了一个小池子。
小池子连通瀑布的湖水,缓缓下落,而这把匕首,赫然是叶玉颜杀死黑蟒的那把。
一滴泪水从叶玉颜的眼角滑落,俏丽的容颜苍白的惹人怜惜。
她不是舍不得那三千烦恼丝,她是觉得屈辱,如同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这种感觉,真的很难受。
这下好了,本来是装圣姑,现在是真圣姑了。
净空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那个神经质的气质,抱着手,笑嘻嘻的欣赏叶玉颜流眼泪。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懊恼的跺了跺脚。
“所以老子昨天是抱着个尼姑睡了一夜啊!”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
净空在那里捶胸顿足,叶玉颜这边太阳穴跳动不已。
她第一次,这么想打人,真的。
“不过你说的那个爸爸,什么簸箕,是什么玩意儿?”净空忽地转过头,好奇的问道。
叶玉颜心头顿时慢了半拍。
昨天自己好像是做了梦,全部都说出来了吗?会不会被当做异类……
“算了,不关我的事。”净空忽然又说道。
这个神经病……叶玉颜牙痒痒,恨不得吞食他的血肉,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活下来,找到机会取了这人的狗命。
好在,这个假和尚在治疗方面没有亏待她,他给她接了骨,又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草药,喂服于她。
只是,在给她身上敷药的时候,这假和尚不可避免的看光了她。
尽管,这人看他的眼神,和看一个畜生没什么区别。
也正是如此,她在心底彻底给这个人打了个死字。
快点好吧……等我好了,必会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日子便这么一日一日的过去了。
瀑布外,冯七终于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与往昔不同的是,他的眉眼间带着一丝喜意。
北漠的军队在肖峡关吃了瘪,两国人马打的不可开交,正是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机。
肖峡关自古以来就颇为富庶,若是趁乱进去搜刮一番,必会大有收获!
此时两国边境的一些小国家早已按捺不住了,摩拳擦掌想要得点好处,时间紧迫,他必须赶紧告诉师傅。
他知道师傅让自己出去打探是个什么意思,所以,眼下这结果,是他探的最好的一次!
他迫不及待的出了通道,却有数十道木箭直奔他的面部呼啸而来。
他连忙躲过,卧倒在地,大喊了声:“是我,冯七。”
什么时候谷内的防范如此严格了?他心想。
不过片刻,一个小小的胖脑袋便从不远处的地里钻了出来,那里原本是一个壕沟。
“你怎么才回来呀!”小胖墩伸长脖子,确认了来人的身份,说道。
他急切又吃力的从壕沟里爬了起来,呼啦啦地就跑到了冯七身前,眼泪婆娑。
紧接着,一个个半边脑袋升起,露出一排眼睛。
“确认安全,继续守卫!”有人喝道,那一排脑袋瞬间又缩了回去。
冯七敏感的闻到了出事的味道,发生了什么事,连进宝都来守卫了……
他也没推开抱着自己留着眼泪鼻涕的进宝,一把把胖墩儿抱起来,往里面走去,这会儿,倒是没什么人阻拦了。
走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冯七把进宝放了下来,蹲下问道:
“出什么事了吗?”
进宝的眼泪更多了,努力压低自己的哭声,哽咽道:“师傅,师傅被妖怪抓走了。”
“师傅现在在哪?”他心底一凛,颤声问道。
“不知道,师傅,被妖怪抓进湖里,再也没出来过。”
“没人去找吗?”他沉声问。
“找了,大家都在找,可是湖里什么也没有,还有妖怪把他们往外面推。”
“多久了?”
“十四天了。”
进宝难得的乖巧,认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可以看出来小胖子其实伤心害怕的不行,但还在努力保持冷静。
冯七站起身子,眼神冰冷深邃。
他拍了拍进宝的肩膀,朝着瀑布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道消瘦寂寥的背影坐在湖边。
是巴图。
此时的巴图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神采。
以前,哪怕是落魄到蜗居在这个小小的山谷,他也从来没有流露出过这种神情,而是一如既往的高傲。
只有在师傅面前,他才会稍微低下高傲的头颅,所以,现在也是因为师傅,才会露出这般神情吧。
冯七驻足看了巴图片刻,没有过去,而是向着山洞的方向走了过去。
“什么人!”有警戒的两位汉人士兵向他举起了刀。
他们对眼前这个人没有什么印象,毕竟,冯七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
“圣姑的弟子。”
“不信,可以让你们星夙太子出来认人。”
他语气生硬,已然有了一丝不快。
两个守卫稍加思索,对视一眼,缓缓的退了下去。
他飞速爬上藤蔓,再次立足到了山洞之中。
山洞里,星夙正用手指夹着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目光萧索。
此刻的他,有着一点也不符合少年人的成熟,而苏姝蜷缩在叶玉颜经常坐的那个位子上,紧闭着双眼,浑身弥漫着一股悲伤的情绪,以及一股死气。
星夙手臂挥动,写下了“治国之道”四个大字。
“你回来了。”他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
冯七站在他的身后,没有说话。
星夙忽地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居然生气了。”
他放下树枝,转过身来,认真的看着冯七。
“师傅……”
“我知道。”冯七打断他,想了想,又说道:“你做的很好。”
星夙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师傅发生意外,小小的山谷里可谓人心飘摇,若是不以雷霆手段稳住人心,那么,后果绝对会很严重,但是,他,星夙做到了。
在没有叶玉颜那么多奇思妙想的情况下,他成功的掌握了眼下的局面。
即便那些人还会有很多不确定因素,但至少给了师兄弟几人一些缓冲的机会。
所以,冯七才会说星夙做得好。
星夙顿时觉得这个“透明人”似也不错,眼里柔和许多。
“但,你为什么不派人继续找师傅。”冯七忽的又开口了,这是质问的语气,也是他怒气的来由。
星夙一怔,转而又苦笑道:“师傅已经不在了……”
“不是没有尸体吗?”
“那湖下有一股地下水,往上冲,我们的人下不去。”
“如果是你父亲,你会就这么放弃吗?”冯七又问道。
星夙一直淡然的小脸上忽的浮上了一丝怒气,又生生的压了下去。
冯七似也没有再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脸上扯了个僵硬的笑容,转身离去了。
他去了叶玉颜的房间。
“叮——”
刀剑落地的声音。
“你做你的,我守我的,既然师傅不在了,我便为她守灵。”
“任何人不许踏进这里一步。”
星夙看着插入石缝的利剑,目光闪动,晦涩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