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情愫既已生,也就不能泯灭。
情爱的种子既已种下,一旦破土而出,那便肆意生长,不可遏制。
照水也惊叹:原来自己心中,从未泯灭对情爱的向往。
小时,自己也读《诗经》:蒹霞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又读: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也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不是不渴盼佳人。
每个少年心中,都有过如此幻想。
只是,想不到的是,他梦中的佳人,山回路转的,不是那些世家小姐,不是商贾千金,却是一名村姑。
村姑,想想照水也要笑。
但又是愉悦而甜蜜的笑。
此时他心中,已经做了决定。
但行走之前,头一个要紧的,就是将阿田安顿好。
“那……”
“阿田,我不瞒你。既都这样了,我不还俗也是亵渎了佛祖。何况边关吃紧,真的需要我。如此,我是做不了和尚了。在虞山悠悠十二载,如今看来竟是一场荒谬的梦。”
照水的心里充满了感慨。
阿田同情之余,却是惊喜!
这是真的么?和尚哥哥要还俗?
“照水,你不用勉强自己的。你是为救我。佛祖有天眼,不会责怪你的。”
照水就一笑。“我没有勉强自己。”
“你……不难过?”
“不难过。”
“可是,你的修行就此毁了呀?”
“毁了就毁了。或许,我做的这些都毫无意义。”
“那……什么是有意义的?”
看着照水熠熠的眸子,阿田有些慌。
“遇见你,我的生活才有了意义。阿田,你使我有意义。”这些话一字一句,清清晰晰,敲击在阿田的心中,却是擂鼓阵阵。
她有些晕了。
照水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可她觉得幸福,心儿像飞着的蒲公英,飘飘荡荡。“我,我怎样使你有意义了?”
她的声音低的像是蚊蝇,但照水听见。
“我错了。我大大错了。我原本就心不静。我一直很可笑。我一直和自己的心过不去。阿田……我该面对你。我喜欢……”
待他要将这话说完,却不想厨房后头有什么声音作响。
阿田就想推窗,恰一只猫从窗下溜过。
“原来是只野猫。”
他二人不知,此番风清月明,晚风徐徐。窗子外头,却是有人偷听。谁?絮娘。
那絮娘溜走后,回到牛黄住着的屋里,心儿还是突突。
乖乖!照水和尚来头不小,竟是什么世子爷!乖乖,果然自己猜得不错,阿田和他不干不净!不!听他们嘴里说的,显然就是上过床了!
“阿田啊阿田,你面上装得贤良端庄,却原来是个狐媚子,诓我骗我与我做戏呀!可笑我愚蠢,还真的被你骗过去了。”
絮娘自言自语了一番,更是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咋样,都要跟着阿田。既阿田狐媚,能笼络住照水。如这和尚真的还俗了,住进那豪华富丽的王爷府,阿田这身份,正室是当不了的,但混个小妾姨娘的,应该还不是问题。自己呢,也能顺带着吃香喝辣,一辈子不愁了。
“阿田,我就是块狗皮膏药,你也不能甩了我哟!若甩,我就将你的丑事抖出来。你在王爷府没了脸面,又如何能混得下去?”
絮娘已然将以后的日程都安排好了,一边得意地笑,一边酣然入梦。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那鸾蟾回到云都,并不见父亲与他有何要事,方知自己被玺晏骗了,心中藏恨,恰好一个端盘的丫鬟经过,一时没看见鸾蟾,忘了行礼,鸾蟾就叫她过来,想也不想,重重踢她的腿子,泄愤。这且没完,又命这丫鬟使劲拍打自己的脸,打的牙齿都渗出血。
“畜生,你干什么?”
这一幕,正好让穿过影壁的云翼看到,怒不可遏。
“父亲大人,我……这丫头不知好歹,冲撞了我!”
“哼!你当我是傻子么?前后我都看见了。下人虽是下人,但也不是这样对待的!你赶紧,与我跪下,自打耳光三十!”
云翼命人将那可怜丫鬟搀扶起来,送去医治。
“父亲大人,就算我有错,但照水错的更是离谱!”鸾蟾想着,自己走了后,那丫头体内情药无解,一定和照水做了好事了。
“混账东西,你先管好你自己!”云翼叫人取来一根棍子,喝命鸾蟾褪下裤子。
这颇叫人羞耻。
鸾蟾已然成人,又哪里肯当这么多的下人褪裤子?
“父亲,你可知照水只是个假和尚,他那庙里藏污纳垢,白日里装模作样地念经,到了夜里却和一个村姑搂搂抱抱地偷晴!我看,那附近的村民也都知道,只是他们厚脸皮儿,当别人是瞎子傻子。父亲,你再不去规劝,只怕那村姑连孩子都生下了。过几年,可就抱着孩子来找你叫爷爷呢。”
此言一出,康王府的下人们皆都吃惊,一个个低着头,大气儿不敢出。
那鸾蟾又高着嗓门,对着那些管家下人。趾高气扬地:“你们且说一说,此等行径是不是龌龊下流?我不过欺负了一个丫鬟,小事儿。可那照水干的事儿却是大大地坏!长此下去,等别人知晓,原来他竟是康王府的嫡子,可不带累了整个康王府的名声?父亲大人,从此以后,你便就成了云都的笑话了。”
鸾蟾嘴巴毒。这毒是遗传自他的娘。
当日照水的阿娘死了后,紧接着,鸾蟾的娘也病亡了。二人前后去世不差一月,也是纳罕。所以这一月之中,康王府只是忙碌丧事。
丧事之外,就有种种流言传开。有说康王正妻死于谋杀。有说康王的小妾害死了正妻。又有说是沐家的人,下药毒死了康王正妻。
但随着时间流逝,这些流言也自忘却消散。
云翼听了,面色已然黑沉。
鸾蟾说的,他也想到过。那一日,他去时,眼睛一瞥,就能发现那村姑,对照水的确殷勤周到,含情脉脉,非一般情意。照水呢,呵呵……面上虽波澜不惊,但知子莫若父,想必心里十分受用。
那山村荒野,孤男寡女的,到了夜里,春心萌动,真能心如止水?
鸾蟾话虽恶,但说的也有道理。
这也是云翼担心的地方。他不忍儿子当苦行僧,身边有人照顾,也是好的。但万万不能是女子。且更不能是未婚的女子。
与他心中,儿子仍旧出家,日后总要回来的。与他匹配的,只能是城中那些世家之女,一个山野村姑,当他王爷府的丫鬟都够不上的,如何还能与他的儿子诞下子嗣?
想起这些,云翼也头痛。
但鸾蟾还是该打。他就是故意说出的。故意当着下人的面。
因此,云翼反而手指鸾蟾,怒斥:“鸾蟾,你不但不认罚,反而诬陷你的亲哥哥,你到底居心何在?”
他是成心要帮照水,替照水遮掩,这操起棍子的手,也就更用力了。
这就更让鸾蟾愤恨了。他气得牙齿都一抖一抖的,嘶声嚎叫:“父亲大人,你就如此偏袒吗?就因为我是小妾生的?好,你将我打死了,我到地下找娘亲去!”
他以为,此言一出,多少能博得爹爹的同情的。却不想,他这话更是激怒云翼。
“你那娘,本就恶毒,死了算便宜她。你要学她,那我现在就打死你。让你们两个地下团聚。”那手中的棍子更是“邦邦“”敲得如鼓点。
鸾蟾就昏厥过去了。
底下的下人见鸾蟾挨打,其实都称愿意。
所以,直到云翼停手,也无一人上前求情相劝的。他贴身的侍仆也被云翼警告,跟随规劝不力,另外受罚。
云翼看着昏过去的鸾蟾,这才将棍子丢下,坐在椅上重重一叹:“都是我教子无方!让那鲍氏进门,本是一桩错误。如此,也不会产下这孽子!”
云翼便命人将鸾蟾扶进房内。
这就更加剧了鸾蟾的仇恨。半夜里,鸾蟾醒来,屁股上的伤锥心的疼,他不恨云翼,却是更恨照水。
一个贴身的小厮过来帮他擦拭伤口。一不下心,疼得鸾蟾嗷嗷叫。
“混账东西,下手轻些!”说完又骂照水,“你个秃驴,打小你就骑在我的头上。难道你还想骑一辈子不成?”
他眼骨碌一转,又命几个小厮进房,如此这般地嘱咐了一番。“可记住了?待到大街上,先贴几张大字。只管往热闹的地方贴。横竖将照水那秃驴的劣行都写上。他这出了云都,就别想再回,我拼死也要挡住他!”
鸾蟾又从大皇子那听得:玺晏太子私会照水,便是劝他还俗。如真还了俗,还在边关立了功,自己在王府更无立锥之地了!
因鸾蟾的手下卖力,不出几日,有关康王府嫡子景逸出家在外,却和一个村姑偷情一事,果真在街面上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到后来,竟传出景逸已和那村姑生了三个娃娃。景逸白日念经,迎接香客,晚上却喝酒吃肉,搂女人逗孩子,为远近所惊所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