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的尧姜从不曾见过民间的上巳节,更多的时候亦也不过只是跟随陈皇后一道,在立政殿内设宴,传召些许贵女入宫,说些话罢了。
如今见李乾的模样雀跃,尧姜忍不住心情大好。
一旁的燕珩于陈谡朗似是先前正在说什么事情,只是因着尧姜等人的到来,而使得这谈话戛然而止。初时两人都有些讪讪然,索性开始有的没的,说起旁的话来。
突然,李乾发出一声惊呼,小人儿手足舞蹈地指着护城河边,语气之中难掩兴奋。
“阿姊,你快看!”
尧姜闻声望去,雅间的窗户开得不高,即便是坐在八仙桌旁,亦也能够清楚地看到护城河边的景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蓦地出现了一个台子,倚河而建。周围人虽多,但是热闹却仅限于台子外头,有一个身穿奇异之人此时正在台子上踩着鼓声,翩然起舞。
说是翩然起舞,其实倒也并不然。
台上之人只是踩着鼓点,做出一些极为夸张的动作,举止投足之间,反倒是让人心生畏惧。
燕珩笑道:“这是巫女祈福。”
大孟民间多有信仰,其中以巫女最为昌盛。尧姜头一次见到这般的景象,心中难免诧异。
李乾满腹疑问:“为何会有巫女祈福?”尧姜尚且都没有见过,更何况是他了。
燕珩笑而不语,一侧的陈谡朗解释道:“传闻三月初三是黄帝诞辰,自古以来民间便多有次日兰汤沐浴祈福一说,殿下久居深宫,不知晓这民间风俗亦也正常。民间百姓对此最为畏惧,每年上巳节都会有巫女于河边组织祓除,说到底,不过还是一个信仰罢了。”
话音落下,尧姜对此亦也清楚了不少,她抿嘴笑道:“朗表哥博闻多识。”
陈谡朗登时红了脸颊,极不自在地垂了头,连忙摆手道:“殿下谬赞了。”
尧姜知晓他一向容易脸红耳赤,便没有打趣他的念头,只偏了头去看李乾,后者用一双极为求知的眸子望着陈谡朗,脑子似乎一时容不下这么多东西,缓了好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亦也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我是不是也可以为母后祈福?”
尧姜一愣,不过眨眼的功夫,李乾便走过来拽着她的衣袖,继而又道:“阿姊,母后身子不好,不如我们也去瞧瞧,给母后祈福罢?”
此时小人儿的双眸亮晶晶,睁大了眼睛,神情颇为期待。
尧姜不忍,正准备开口应下的时候,却又听见燕珩道:“两位殿下身份尊贵,实在不宜去这种地方。”
闻言,李乾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神色登时变得极为懊恼。
不曾想到,燕珩笑了一声,不紧不慢道:“不过小殿下倒是可以带些兰草回宫,让皇后娘娘以兰草沐浴,亦也可以的。”
燕珩的性子着实让人难以言喻,像极了六月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
尧姜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才好,这般心情的大起大落,于李乾而言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他转了头去看燕珩,学着尧姜称呼其为“安国公”,软声软气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燕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见李乾面上重展笑颜,这才唤了空青,让她命人去寻些兰草回来。
兰草虽说并非罕见之物,但是寻常人家一般都是提前一月之久,以独特方法备下,如今要刻意去寻,亦也需要颇费一番周折才是。
李乾自见到了护城河边的巫女祈福场景以后,便俨然有些在雅间之中坐不住了。
他原本不过将将十岁而已,万事都只懂了朦朦胧胧。陈谡景对于这个小自己好几岁的表弟一向关怀,见他有些蠢蠢欲动,便忍不住地抬头对着尧姜道:“今日三月初三,正值万物复苏,想来陛下今日应当亦也会在曲池江宴请文武百官。五儿你们难得出宫,这护城河边的祓除亦也用不了一日,倒不如趁着春光明媚,去城外走走如何?”
踏青?倒也实在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尧姜之所以带李乾出宫,本就是念及小人儿年岁尚小,想带他到处走走看看。如今陈谡景这般提议道,尧姜心下为之一动,下意识地便去看燕珩。
雅间之中,陈家二子姑且不提,总归都是自己人。只是这安国公终究还是不大熟悉,即便前一世尧姜以死来成全大义,将阿弟托付给燕珩和燕王,但是却也只是念在前一世的相识之情上头。
这一世,尧姜和燕珩还不算太过熟悉。
于是尧姜客气地询问道:“不知安国公可愿随我们一道出城踏青?”
燕珩闻言,却是摇头拒绝道:“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不便出城,还请殿下切莫怪罪。”他说着,端起面前的酒杯,含了一小口的酒水。
酒香浓郁,酒气憨厚,燕珩的耳垂一红,偏了头,对陈谡朗道:“陈二公子亦也随尧姜殿下一道去城外踏青罢。”
陈谡朗略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敛下眼帘,“嗯”了一声。
雅间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尧姜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好在陈谡景开了口,同燕珩告辞,紧接着尧姜领着李乾,亦也告了辞,这种奇怪的气氛方才得以缓和起来。
燕珩的目光落在了外头,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恕我不送两位殿下了。”他只是如是说道,这倒也十分符合他的性子,本就不是极为让人亲近之人。
尧姜等人来的匆匆忙忙,去的亦也匆匆忙忙,左右在燕回楼之中不过停留了几炷香的功夫,便复又离开了这里。
临上马车之前,尧姜蓦地驻足回头望去,看着陈谡朗,突然好奇地问道:“朗表哥今日怎的会与安国公在一起?”
陈谡朗慌忙垂头,瓮声道:“国公爷有要事问朗,朗便去了。”
回答言简意赅,颇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在其中。
尧姜笑了笑,没有再说些什么,任由菘蓝同崖香扶着自己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