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雨也停了,马嫣翎从木棚中出来,却看到蒋瓛靠在旁边的树下睡着了,而在她的木棚上,不仅仅有蒋瓛的衣服铺开为她遮雨。蒋瓛还在夜间亲手编织了一个类似斗笠一样的东西盖在上面。
他身受重伤,到底哪里来的力气?
马嫣翎惊奇地看着他。
蒋瓛感觉到她的目光,缓缓地把眼睛睁开。
马嫣翎尴尬地垂下头去,往另外一边走去,“你的伤既然没什么事情,就请离开吧。”
“我还没报答你的救命之恩。”蒋瓛道。
马嫣翎道,“不过是缘分罢了,即便我当时没有救你,你也不会死的。”
“那可未必。”蒋瓛道,他跟上马嫣翎,“你是害怕往后我一直缠着你吗?”
“我……没有。”马嫣翎吞吐着说,她知道蒋瓛不属于这里,她也知道,如果只是因为她救了他,就要他留下来帮她,那这也太自私了一点。
蒋瓛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就想留在这里。”马嫣翎道。
“你不属于这里。”蒋瓛坚持地道,“只要你想,什么事情,我都可以替你完成。”
马嫣翎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颜色。
“你应该活在属于你的地方,这里,不属于你。”蒋瓛再一次说道,他看到她的那双手,粗糙,而且,颜色有些发黑,她每天在树林里去找野菜,去捡树枝,手自然就黑了,可她又要去洗衣服,经过水那么一泡,皮自然也就坏了,即便是每天都要洗几箩筐的衣服,但也一样洗不干净那些残留下来的污垢。
有些污垢,已经融入她的皮肤了。
“有些人,生来就不知道应该属于哪里。”马嫣翎道,“对我而言,现在的这种日子很好。”
“那你的家人呢?”蒋瓛问,他相信,像她那么善良的姑娘,是不可能忘记自己的家人的。
让马嫣翎离开邵伯的缘故是家人,将来,能让马嫣翎再一次回去的,肯定也是家人吧。
蒋瓛决定试图着再说几句,“我这次出事,身受重伤,就是在邵伯。”
听到‘邵伯’两个字,马嫣翎的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不过,她的这一细小反应,依旧没有逃过蒋瓛的眼睛,“邵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死了很多人不说,现在,商路也都差不多断了,有些商人,给自己找了靠山,勉强能够支撑下去,有些人心高气傲,不愿意投靠别人,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只能一退再退了。”
马嫣翎挤着眉头,转向一侧,邵伯的情况她并非不清楚,只是,她也无能为力,但是现在,听蒋瓛提起邵伯的事情,她又不能再继续装作不知道。她的心不受控制地跳动了一下。
蒋瓛道,“我要再去一趟邵伯,这件事情,是应该由我来处理的,我想你和我一起去,也想你一路照顾我的伤。”
“我……”马嫣翎难以决定。
蒋瓛道,“我们做一个交易,行吗?我不记你对我的这次救命之恩,但是,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的伤,然后,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家。”
马嫣翎望了望天,一缕朝阳从叶缝之间洒下来,怅然道,“你可知,我的家在哪里?”
“我只知,你不属于这里。”蒋瓛道。
马嫣翎微微的扬起嘴角,“我的家,就在邵伯,我叫马嫣翎,是‘隆兴’商会被赶出来的三小姐。”
蒋瓛静静地看着她,希望她能多说几句,但她的话,却突然顿住了。
“既然是这样,我就送你回家吧。”蒋瓛道。
“我多年前就已经被赶出家门了。”马嫣翎道,“我有夫君了,我很爱他。”
蒋瓛心中一怔,此刻,他已经知道马嫣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而且,那些事情,他都清楚。
“我想在这里,等我夫君来。”马嫣翎道。
“可是,如果他不会来了呢?”蒋瓛道。
“在他到来之前,我不会回邵伯的。”她虽然很想回去,但她到底还是拒绝了,她的手紧紧扣着大树的老皮,“我会给他添麻烦的,邵伯的事情,很复杂。”
蒋瓛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无助,他有一种想要上去抱住她的冲动。
“你去吧,等邵伯的事情解决了,我就会回去了。”马嫣翎道。
蒋瓛盯着她的背影,沉默了许久,但他到底还是走了,他知道,他也不属于这个地方,这片树林,囚禁不住他的野心。
不过,他刚走没几步,又回来了。他把自己藏在身上的钱拿了出来,“这里还有三十两,你拿着,能做点小生意,比洗衣服强,我相信你,你能够做到的。”
“我……”马嫣翎拿着钱。但是蒋瓛却已经离开。
三十两银子,一次重生的机会。
马嫣翎望着这片树林,她也明白,如果只是靠帮人洗衣服每天赚取的那几文钱,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眼下蒋瓛给的钱,就是她救命的钱。
可这笔钱到底该怎么用呢?
马嫣翎想起自己过去的日子,又想起自己做的那几次生意,每一次都是以失败告终,最后她甚至不敢去算成本和亏损。
邵伯,寺院中。
小叶抱着冰弦的脖子,眼睛里在流泪,可人却不哭不闹,柔软的声音在轻轻地问,“冰弦姨娘,你说我爹还会要我吗?”
“他肯定会的。”冰弦道,她一如往常一般,温柔地哄着他。
“我长大了,我知道,我爹是不要我了。”小叶道,他的小手死死地抱着冰弦不放,“不过,就算我爹和我娘都不要我了,我也不怕,只要姨娘还要我。”
“我……”冰弦心疼地抱着他,“小叶,你听我说,我们现在是被坏人关起来了,是坏人不让你爹和你娘来见你,你的爹娘,一直在想办法救我们出去。”
“坏人,是净一师父吗?”小叶问,“净一师父不坏,还没有以前旁边的大妈坏,总是欺负娘亲,也没有二舅母坏,二舅母也总是欺负娘亲。但是净一师父不一样,他会保护我和姨娘。”
“不是净一师父。是别人。”冰弦道,“小叶,你答应姨娘好不好,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不相信你爹爹和你娘亲,他们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疼你的人。”
“不是,姨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小叶道。
冰弦拥着这个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心,就在他那一字一句之间,乱成了一团,她多希望自己也能有个这样的孩子。
会每日依偎在她的怀里,唤她一声娘亲。
她想,如果她也有孩子的话,那她一定不会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别人,一定要每日每夜都守着他。
“姑娘,午饭时间到了,过来一起吃午饭吧。”欧阳伦亲自敲响了她的房门,在外面轻声说道。
“姨娘,有人在叫你。”小叶道。
冰弦揉了揉他的发,对外面的人说道,“我不去。”
“一会儿,朱公子也会来。”欧阳伦又道。
冰弦犹豫了少顷。
小叶抓住冰弦的衣服,道,“姨娘,你带着我去好不好,他说我爹也会来。”
听到小叶的声音,冰弦控制不住,这孩子也是冰弦看着他长大的,这些年里,冰弦对他的感情之深,已经如同自己身体上的血肉一般了。
甚至比疼惜自己还要疼惜小叶……
当午饭的时候,冰弦带着小叶入席。可是,席上却并没有朱君泽。
“公子人在哪里?”冰弦问。
欧阳伦道,“应该快来了,我们先吃着吧。”
“不,我要见公子。”冰弦道。
“先喝一杯茶吧。”欧阳伦道。
冰弦见欧阳伦一直在拖着,而这里,显然没有朱君泽要来的样子。冰弦知道,自己肯定是被欧阳伦算计了。
转身便要带着小叶走,可是,她才刚走了不到一步,就觉得脚下发软,突然倒了下去。
“在净一师父的地方,我不会下手,可是离了那间院子,到了别处,我可未必还会遵守约定。”欧阳伦轻笑一声,让人来把小叶先带了下去,然后又看了看冰弦。
手指拂过冰弦的额角,“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冰弦陷入昏迷之中,对欧阳伦的话和动作,她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一直到她的衣服被剥开了,她也一样没有感觉。
只有当她的身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撕裂了,一股钻心般的痛涌上心头,她才发出一声痛苦的声音。
“啊!”
当那股痛感越来越厉害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昏迷过去的她,意识也逐渐被刺醒。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挣扎着,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臂被人绑着,腿也被绑着。
在她的身上……
还有一个人。但她看不清那个人的容貌。
她只听到那个人可怕的笑声。
“不……不要……不要……”冰弦苦苦哀求着,泪水从眼睛里滚落下来。
但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可怜她,反倒是动的越来越厉害。
冰弦身体里的血,流在了自己的衣裙上,还有被强|占之后留下的痕迹,也一样粘在衣服上……
那天,她和她的衣服,一起被送了回去。
但她体内的药性依旧还没散。
没有了那股痛感的刺激之后,她的意识又变得越来越薄弱了。
当她感觉到有人在碰她的时候,她还听到有人在说,“我说了,朱君泽会来的,等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你一定会见到朱君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