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查得到?
这个人就算能查到蛛丝马迹,那也必定不是记载在人物传记和英雄本上。
苏隐想到这儿,指尖微微苍白颤栗。
柯老头看着她的异样,目中精光再闪。
“据我所知,你们卦天师向来最忌讳惹杀戮因果。”
“卦门中的确是有一条门规,劝诫门人勿妄动杀念,造杀孽,惹因果。”
“也就是说只是劝诫,并不一定不能杀人。”
“除非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
“现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时候?”
晓生楼情报探子遍布天下,柯老头此人精明又老练。苏隐清楚以自己的道行就算要瞒着他也是瞒不过的,不如坦言。
“是,现在就是迫不得已的时候。”
苏隐垂眉,明澈的眼底掠过丝丝缕缕的幽暗。
柯老头意味深长地笑了。
事情看起来好像就是这么简单,但若将他老头子所掌握的消息串联在一起,这桩桩件件可就不简单了。
“那你想怎么杀他?”
“我不知道,我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没想过买凶?”
“没想过。”
“我老头子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
“什么办法?”
苏隐话音刚落,眼前忽然一晃。
年过半百的柯老头拎起苏隐毫不费劲,速度快且准,瞬间掠过半空。这姿势颇为不雅观,堂堂卦主苏隐何时被人这样对待过?
她刚准备出手,便听得柯老头道。
“女娃子,看!”
“……”
苏隐被这声音影响,下意识偏过头。就在这一瞬间柯老头大掌一松,以内力相送,将猝不及防的苏隐摔下屋檐。
“噼啪!”
屋檐瓦片粉碎齐飞,苏隐砸在悦来客栈的某一角房间里。
“嘶——”
铺天盖地的碎瓦砸在身上,扯动苏隐的内伤。苏隐扒开瓦片露出头,向来缺乏情绪的脸上难得出现一缕隐忍的痛楚。
檐上的柯老头已经不见踪影。
唯独被砸坏的房间内,站着两名熟悉且陌生的男子。苏隐霎时间指尖忍不住发颤,冷意悄悄侵上骨髓。
站在对面的是悦来客栈的白衣男子和黑衣青年。
白衣人容颜皎洁,眉眼温柔而长远,像高山云雾画中走出来的仙人。仙人御凤而翔,引百鸟鸣唱,于是世间万象一片祥瑞。
离得近了这种感觉更为清晰。
比之前远距离看到的还要明确。
苏隐分明应该为这样的人物惊叹,被这样的风华吸引。但此刻她只觉得手脚冰凉,丝毫无法动弹,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附上她的神经,化开她的理智。
君夙缓步走近不速之客,温柔的瞳眸倒映出苏隐精致的容颜。
“娘子。”
他温柔喊道。
这清清浅浅的一声,分明温柔而长远,只需一声,只是一声,便足以惑人沉沦。
但苏隐只是心尖发颤,脸色发白。
直到冰凉如玉的触感碰着她的衣袖,她才从极致的恐惧中醒过神来。
苏隐看着近在咫尺的君夙,大脑刹那空白,余下的唯有畏敬在驱使她逃离这个地方。她任由着本能,连头也不抬便身躯跃出大开的窗轩,向着东栏方向飞檐走瓦。
身后风声呼吁。
白衣流影追在她身后,速度极快,只是眨眼便在她耳际呼啸而过。苏隐慌乱中使了遁形术,一叶障目,泰山不见。
瓦上的白衣人停了下来。
苏隐忍不住回头一看,却见身后的白衣男子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目光直直望着她的方向。
苏隐瞳孔一缩,翻身消失在热闹的市井中。
……
……
……
苏隐回到东栏时仍克制不住自己的颤栗。
细瘦的指骨微微颤抖,掩藏在藤紫长袍下。苏隐阖上眼,缓慢地将自己眼底的敬畏隐去,这一瞬间才仿佛自己回到了现实。
原来面对面时她对他竟会这样畏惧。
如此畏惧,如何杀之?
青石板道上行人往来,衣色层叠,人影交错而过。苏隐站在东栏门前望着那两盏熄灭的灯笼发呆,好一会儿才步履缓慢又凝重地走向门内。
东栏黄昏后人影稀少,在微亮天光中显得略清冷宁静。
苏隐踏上二楼。
廊道长长,梨窗镂空,而她暂居的屋子里有两个人。
“你回来了。”
“嗯。”
苏隐慢声回答,目光顺过楚媚落在他身侧的白须老头子上。
柯老头没有丝毫愧疚,依旧笑面吟吟。
“您不打算解释一下?”
“女娃子,我刚刚可什么都没做。”
“……”
“给你们看一样东西。”
柯老头笑吟吟,不知从哪儿顺出来一幅卷轴,动作敏捷地抛到桌面上。
“这是什么?”
“画。”
柯老头出手利落,楚媚微微吟思,挑开画卷的结绳。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而冗长,冗长到当她看清楚画卷上的美人时,心神迟缓般重重一跳。那一刻好像有什么冥冥之中牵连在了一起。
这念头一闪即逝,快得苏隐捕捉不到任何痕迹。
“这是,苏隐?”
楚媚惊诧。
画卷上女子容颜精致,目光温柔而坚毅。
分明是以苏隐的模子刻画出来的,却不如苏隐青涩。非要说出一个所以然来的话,那么就是画中人更像是历经世故后有所明悟的苏隐。
楚媚望向丢出重磅消息的柯老头。
“这画你是从哪里偷出来的?”
“楚小子,晓生楼办事那不叫偷,叫顺。”
“没什么区别。”
“你还想不想听我老头子解释?”
“我说柯老头,您都多大年纪了还玩这一招?”
“我老头子这叫童心未泯。”
柯老头笑吟吟,转而说起这幅画的来历。
“这副画卷是从悦来客栈那名白衣男子手中顺来的。”
“我记得你说过,悦来客栈那名白衣男子武功深不可测。”
“我晓生楼别的不会,就飞檐走瓦、故弄玄虚这一块最在行,捎在个小小画卷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管你使用什么技俩,最重要的是这画跟苏隐有什么关系?”
“这你得问这女娃子。”
两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苏隐。
苏隐细细扫量着画卷上的紫袍女子,肌理细腻,眉目传神,从笔墨深深浅浅的勾勒间,可以看得出画这幅画的人该是多么仔细认真。
苏隐沉思了会儿,摇头否认。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