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窗雅阁,白玉好瓷。
谢遥之独坐椅子上,面前檀木圆桌上摆了一个盒子。
“何谓。”谢遥之轻叩桌面,道。
身后走出一个人。
谢遥之收回手,浅笑道:“替遥之约见苏姑娘。”
何谓问:“您真要把这东西送给苏天师?”
“嗯?”
“您又败家了。”
“这东西留在遥之这儿也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不如赠人。”
何谓沉默,眼皮子懒懒一抬,惯守平日的信奉:“您说什么都是歪理,您爱败家就败家。”
转身,就走。
谢遥之看着他的背影轻轻一笑,依旧是客气到没有真实情绪。
“咚咚。”敲门声。
“吱呀。”苏隐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门外的灰衣人。
一身灰衣,气息轻浅。
是谢遥之的人。
何谓恭谨道:“苏天师,我家主子邀你一叙。”
苏隐抿抿唇,转身关上门,随何谓离开。
湛湛庭院,清风丝丝缕缕,枝叶飘摇,光景如画。
谢遥之独坐石椅,面前桌面上摆放一盒子。
“你找吾?”
今日的苏隐有些不同。
黛玉眉,明眸皓齿,深紫斗篷。与昨日一般无二,唯独手中多了一根……打狗棍。
“天沉生香,难折。”谢遥之清风一笑道“以天沉制棍,何谓,比起苏姑娘来,遥之这回可不算败家。”
早就潜到暗处的何谓不说话。
“这天沉木很难得?”苏隐问。
谢遥之道:“纵是整个西中,也很少能寻出一株天沉木来。”
苏隐长睫微动。
谢遥之推了推桌面上的精致木盒子:“遥之这里有一样东西要送给苏姑娘。”
“这是?”
“苏姑娘不妨打开看看。”
苏隐踯躅着打开。
盒子里是把头饰。
广三寸,浅浅弯月形。上半是白玉色梅花纹络,下半是胡桃色无图案。两色嵌合得恍若一体,好看又独特。
苏隐微怔。
谢遥之笑笑:“这头饰暗藏玄机,姑娘不妨将两端拉开。”
苏隐一扯,骤然一愕。
这是……
“苏姑娘觉着如何?”谢遥之笑道“看似头饰,实则匕首,对于女子来说倒也不失为好武器。”
“它叫什么?”
“羊角匕首。可藏于脑后,用之即抽。”
苏隐将匕首放回刀鞘里。
渐渐。
清亮的眼眸染上几许凛冽。
“这匕首的确是好东西,你想出这么个礼物送人,算不算借刀杀人?”
“不,遥之送匕首,是为助苏姑娘一臂之力。”杀人是她,执意是她,他谢遥之不过是施以助力罢了。
谢遥之笑的无害。
苏隐压下心头的莫名。
“你觉着我能杀了他?”
“为什么不能?”
“且不说吾看不懂这个人,就连武功吾亦非他对手,如何能杀?”
“苏姑娘还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能杀?”
千机楼主大概是所有人中最能一眼看到底的人了,这个人简单又纯粹,随心随性。偏偏,是秘密最无法堪破的一个人,也是实力深不可测的一个人。
谢遥之笑了笑。
千机楼主表里如一,对苏隐的心思和态度一眼就能看穿,苏隐若想杀他随时可以下手,是成是败全在两人一念之间。
苏隐低低一叹。
谢遥之又道:“遥之今日除了想送姑娘匕首,还想借此与苏姑娘告别。”
“你要走了?”
“遥之还有事未做。”
苏隐点了点头:“吾知道了。”
谢遥之徐徐起身,风流隽秀:“如此,遥之便告辞了。”
“不送。”
谢遥之唇角微勾,起身回了屋子。
“何谓,让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暗中的何谓隔空传音:“您要找的东西,在宁城行卫者那位大人物的手中。”
“那位大人物?”
“是,您这回想从虎口下抢食,恐怕不容易。”
“再不容易也是要抢的,真相就差这一样东西了。只要拿到那东西,千机楼的秘密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无处遁形。”
……
晚些时辰,天际霞云万千,变幻莫测。
苏隐坐在梳妆台前,遥望天际,久久,才收回神来。
梳妆台,铜镜,镜中映出她的脸庞。
苏隐拉下斗篷紫帽,展露一头乌黑发丝,解绳,收簪,霎那间披散如瀑。
木梳梳到尾。
分股,穿插,结鬓,羊角匕首插入发中。
“嗒。”
苏隐轻轻放下木梳,看着镜中美人,眼神飘忽。似乎想起了什么,她起身,解下斗篷,推门而出。
宁城城道今日暮晚人流喧嚣,因为江一前辈和顾舟前辈的对决已经落幕,苏隐走进铺子买了些衣裳。
等到苏隐走出铺子回到屋中之时,谢遥之早就离开庭院。
“吱呀。”苏隐轻轻推门走入屋中,似乎有所感应,苏隐脚步骤然一轻--屋中有人!
她警惕地穿过流苏帘,却在床沿见到一角白纹云袍。
是谁?!
苏隐静悄悄走过去。
窗前帘帐高高挂,锦被整整齐齐叠在里侧,只有床边缘,一个男子侧身小憩。
容颜清华,眉间似有疲倦。
苏隐手指微微一紧,走近,心中有杀意渐起。
她轻坐床沿,心中天人交战中--是此刻动手?还是日后动手?
君夙只是在浅睡,恍惚中似有熟悉的气息接近,唇角微微上扬,他从梦中醒过来。眸光氤氲中,苏隐的模样映入眼中,渐渐变得清晰。
“娘子。”君夙清浅微笑。
苏隐的手正触碰在羊角匕首处,忽然看见君夙长睫翩动,动作一僵。“你醒了。”她状似整整发丝,毫无异样的收回手。
君夙起身,看着苏隐目光温温柔柔,却隐有倦意:“娘子平日总是穿着斗篷,将发丝掩在帽兜里,今日脱下斗篷挽发的模样,很好看。”
“……”这话苏隐听着忽然有些不自在了。
“娘子。”君夙抱住她腰身,下颌亲昵的压在她肩上。
苏隐一僵。
“娘子,让我抱会儿。”
他的声音如若在她耳边呢喃,他的气息悉数萦绕她肌肤,让苏隐一瞬间颤栗,挣扎着扯开他的手。
君夙抱着她不动。
那手劲实在不是苏隐一介女子能挣脱开的。
苏隐面色一冷,声音亦冷冷道:“放开!”
君夙长睫微动,没有放开,甫唇:“娘子,十余天未见,让我抱会儿。”
“吾再说一次,放开!”
“不放。”是那样的固执。
君夙眼帘微阖,出声道:“娘子,别动,十余日未曾休息过,我乏了,让我抱着睡会儿,就一会儿……”声音渐渐低不可闻,不一会儿真的在她肩上睡着了,呼吸浅浅。
“……”苏隐仍处于僵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