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追魂砂铺天盖地而来，刹那间淹没了莫从之的眼睛。唐二少爷尖声叫道：“这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噗噗噗噗……”飞砂打入骨肉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唐二少爷呆滞片刻，突然“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莫从之却凌空一翻，落了下来。他手里的烧鸡，已经嵌满了乌黑的毒砂，如同一个古怪的大煤球。

　　“我等的就是你这招，”莫从之一抬手，把追魂烧鸡扔到他面前：“该说你什么好吧，好好的一只烧鸡，你非要把它弄成这样儿。”

　　唐二少爷目光呆滞，嘴角颤抖。他受不了这种打击，这种耻辱。追魂砂一直是唐门最引以为豪的暗器之一，现在却全部打中了烧鸡。

　　他已彻底丧失武器，丧失斗志。

　　人影一闪，紫天阳落在了莫从之旁边，身上溅有少许血迹。

　　唐二少爷的跟班们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围着唐二少爷嘘寒问暖。唐二少爷忽然蹦了起来，指着莫从之骂道：“他妈的有种你就杀了我！得罪了我唐门，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莫从之淡淡道：“杀你干嘛？你又没惹我。”

　　唐二少爷忽然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本是为了抓走凤老板而来的，与莫从之根本没有一点关系，怎么就打起来了呢？毋庸置疑的是，经过这样一番折腾，他已经没有抢人的气势和心情了。

　　凤老板忽然道：“唐二少爷来找我，可是因为家父？”

　　唐二少爷瞪着他，恨恨道：“不错！”

　　凤老板道：“百年来虚川之约从来没有过唐门弟子，你们怎么还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唐二少爷冷声道：“告诉你也无妨，如今虚川又一次出现了，我们想搞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因为我们也想去看看！”

　　莫从之忍不住瞟了瞟紫天阳，难道唐家也加入了“破虚”？紫天阳却是一脸警觉而困惑的颜色。

　　唐二少爷接着道：“因为我们想试着找找当初的白莲教教主，君湘子！”

　　他叹息着，又道：“君湘子带走了我唐家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们现在必须得找回来。”

　　莫从之道：“你说的，可是那‘天上人间’？”

　　唐门有无数种暗器，其中以追魂砂、毒蒺藜最为闻名。但关于唐门还有一个传说，那就是它的传家之宝，一种百发百中、无处可逃的神秘暗器——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此物名叫天上人间，据说只有两个，是唐门老祖宗所制。唐门子弟研究了几百年也没弄明白它的结构，造不出第三个来。这也是他们从来没用过天上人间的原因，他们不会去使用一种自己不完全了解的武器，因为这样做太危险。三十年前，君湘子为了去虚川，凭借其与唐家掌门的深厚交情，硬是借了一个出来。

　　唐二少爷咬牙道：“都怨我们那糊涂祖宗，明知道虚川有去无回，还给了君湘子。他以为留一个就够了，哼，结果……”

　　结果，数日前，江湖中最火热的传闻，就是唐家独一无二的天上人间，丢了。

　　唐家弟子一边找，一边想起了多年前的往事。如果这个找不到，那么君湘子手中还有一个。君湘子在虚川。

　　凤老板叹了口气，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若真想去，管它是刀山火海，还不都一样。”

　　唐二少爷瞪了他半天，哼了一声道：“走！”

　　然后就带着他的手下，翻身跃马，踢踢踏踏的消失在了夜色里。

　　莫从之轻轻地舒了口气，回身道：“凤老板，保重吧。”

　　凤老板沉默片刻，忽然低声道：“当年君湘子去虚川，是为了谋反。”

　　莫从之和紫天阳同时一惊。

　　凤老板道：“当年各路诸侯联合起来才推翻了元朝，可成果却被朱元璋一个人占了。他称帝后大肆屠杀一起并肩血战的故人，君湘子联合了很多武林中人，图谋叛乱。其中就有家父，可是家父不愿意……”

　　紫天阳插口道：“可是虚川之约不是被动的吗？不是不得不去吗？”

　　凤老板摇头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只是家父临死前不停地说，他想去虚川，他想谋反，这可是株连九族的罪啊，我绝不能跟他去，绝不能……”

　　紫天阳道：“或许是因为君湘子知道虚川有什么可以借助的力量，才想冒险一试？”

　　凤老板道：“但他又怎能保证自己被虚川约定呢？”

　　莫从之沉吟道：“或许他是杀了那个真正的受邀者，替他去的也说不定……”

　　他想起了百花雕。

　　天已破晓，东方却布满了藕荷色的浓云。

　　马车驶过清冷的长街，莫从之一边喝酒一边喃喃道：“乱七八糟的，真是让我头痛。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舒服。”

　　紫天阳笑道：“凤老板的话，也未必是真的。你若不愿信就尽管不信好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你真讲义气，他不过给你提供了一点消息，你就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甚至不惜和唐门结仇。”

　　“我不是为了他，”莫从之叹息道，“我是为了我自己。你想想，按照他的说法，作为受邀者我应该知道虚川的真相，哼，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我还有好日子过么？得有多少人来跟我刨根问底？所以我也不希望他的那些话再被别人听到。”

　　“那你应该杀了他。”紫天阳道，“否则我们走后肯定还会有人去找他，万一……”

　　“眼不见为净，想那么多干嘛？更何况，你知道的，”莫从之举起酒壶，一饮而尽，“我从来不杀人。”

　　紫天阳笑了，他望着莫从之，忽然道：“不过话说回来，从之兄你真是个有办法的人。若是小弟一个人去，必然问不出什么来。”

　　莫从之也笑了。紫天阳当然更是个有办法的人，因为他不仅会使用自己的办法，还会使用别人的办法。

　　自古英雄出少年，莫从之暗暗道，紫天阳若再隐忍老练一些，若再冷酷无情一点，江湖中恐怕就很少有人能算计过他了。

　　紫天阳微笑道：“那你接下来打算去哪儿？”

　　虚川在蓬莱，东北；破虚在成都，西南。

　　莫从之道：“我要先去看看我的几个老朋友，”他哈哈一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得抓住这个机会跟他们说点什么。”

　　说到这里，他竟突然起身，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

　　紫天阳道：“从之兄，你……”

　　“连夜叨扰，不谢了！”莫从之挥手道，“成都见！”

　　紫天阳望着他白色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凝结：“到时候，你会帮谁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可不想跟你成为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