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缓缓消散,余音缱绻。她抬起头,金色的夕阳斜斜地照进来,箜篌上一片辉煌,宛如凤凰涅槃时燃烧的火焰。
一夜春宵换不了他的后半生,但可以换来这样一张贵重的箜篌和那样一段美妙的回忆,也值得了吧?
她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她以后的生活,也会过的很好。
她轻轻舒了口气,却还是忍不住想,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样想的时候,一滴晶莹的眼泪终于砰然坠落,“叮”的一声,溅碎了琴弦上的夕阳。
——多情的人必然也是薄情的,可是多情和薄情,究竟哪一个在前,哪一个在后?
现在莫公子已经打马狂奔了五十里路。他要去东风城。
他没有忘记苏潇潇,可现在他心理想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他在考虑点水蜻蜓。
那个女人恐吓他说一定不会原谅他,这件事情他不得不提防。点水蜻蜓并不是个信守诺言的人,但这她说的这种话通常都很算数。
她一向以气量狭窄、有仇必报而闻名海内。
——罪过岂非也都是为了追求幸福而生?
月亮升起之前,莫从之到达了一座不知名的小镇。镇上人烟稀少,屋舍也大都简陋破落,家家户户的门都是紧闭着的。但他知道数十里之内再没有别的落宿之处,所以只能在此地凑合一夜。
秋风萧瑟,他牵着马,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行走。他的步伐有些沉重,因为他的心情并不轻松。
现在他终于看到了一家客栈,一个骨瘦如柴的店小二模样的少年在门口晃悠着,他立刻就猜出了这家客栈的生意很萧条。客栈毕竟不是青楼,不需要有伙计在门口招揽客人。如果有,那就一定因为店里无事可做。
但他已经不愿意在走,所以他停下来,把马交个那个伙计,伙计用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感到了更多的不爽。他迈进客栈,脚步却在一瞬间停滞。
只有一个灰衣人坐在店里喝酒,还有一把长刀立在他身边。
刀是环首刀,足有四尺余长,黄铜的环首很大,里面镶嵌的图案却残破不全。莫从之知道它本该是龙雀蜿蜒的雕饰,只是现在看去,只有龙,没有雀,仿佛是谁用小刀将那雀的部分刻意剜去了。
更奇怪的在于,它是一把双刃刀。自古兵器谱中都不会把双刃的兵器称之为刀,但如今江湖中的人却都知道,的确有一把刀是两侧皆刃的,它的名字就叫龙雀刀。
龙雀刀很厚重,一看便是那种适用于彪形大汉的兵器,可他的主人,那个喝酒的灰衣客官,却生的十分瘦小,看上去简直像个孩子。他几乎是蜷缩在桌椅间,颤颤巍巍,噤若寒蝉。
莫从之认出了这把刀,也晓得这个人。所以,他才有了片刻的犹豫。
然而片刻后,他却大步走了进去,在那个人对面坐下来。
他的心情很沉重,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和一个心情更沉重的人聊聊天。